眼下李渡和莫驚春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謝邙獨自離開,說是擔憂他們的安危,要去尋人,顧元鶴把落梅雪翻了個底朝天,然而院中空無一人。
剛一出來,便撞上了白府接旨。
顧元鶴最后掃了一眼白府中一切虛妄鬧劇,拂袖踏云而去,越過熙攘長街,不再去管城中幻象百姓望著天空驚奇大喊仙人。
玉骨牌亮光指引他來到明武天王塔。
當顧元鶴踏入塔中時,玉骨牌亮得如同天日,就連塔中千萬盞燈燭同輝共影,也都遜色幾分。
塔中無人,一片寂靜,塵埃無序地漂浮在空氣中。
他環繞塑像尋找目標,最底層沒有除了他以外的人,靜得只剩衣袍翩動和燭火噼啪。
一切都沉靜得像是夢幻,沒有血腥和危險,沒有任何與死亡相關的事。
夕陽正在沉落,赤金色的光輝越過高塔門檻與無數窗欞,把顧元鶴的影子拉長,又把繁復花影投落在高大的金身塑像上。
但越是沉靜,顧元鶴
心中的謹慎和顧慮越多,
玉骨牌光芒不減,
他隨時注意著塔中動靜,忽然,他看著金身塑像,腳步一下子停住了。
站在底層平視塑像,只能看見明武天王的長靴與垂落衣裾。
顧元鶴的影子就投射在塑像上,在此刻一點一點地被拉高延長,就好像顧元鶴長高了似的。
夕陽越來越低,的確會把人豎直的影子拉高。
但絕不會以這么快的速度,幾乎眨眼間就高出了半個頭。
顧元鶴抿緊唇看著倒影緩緩拉高,他握緊手中不問劍,猛得轉過身看向日光的來向。
然而暗中蓄起的全部力道和果斷都在看清真相的瞬間土崩瓦解。
顧元鶴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只見二層窗前站著一個男人,赤紅的夕陽就漂浮在他身后,光線把他的影子拖得極長,直至落到顧元鶴身上,和他的影子交融到一起。
那人原在窗前,逆著光看不清臉,此刻緩步走向欄桿,進入陰影燭光中時,顧元鶴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說一切只不過是錯覺。
玉骨牌亮得刺痛雙眼。
顧元鶴現在明白謝邙那句話了。
只要他看見人,就一定能認出來。
因為現在站在上方,俯視顧元鶴的人,正是孟沉霜
他一身白衣,扶著欄桿,淡笑一如往日,向下面的顧元鶴招了招手。
“小鶴,過來。”
隔著白骨荒土,孟沉霜持劍挾迫著莫驚春,與謝邙僵持不下。
無論心中如何腹誹謝邙這劍丟得莫名其妙,孟沉霜表面上都做足了窮兇極惡綁架犯的戲碼,他勾了勾唇角,對謝邙冷笑道“謝仙尊以為我想要什么”
謝邙的回答取決于他現在認為孟沉霜是什么身份,是散修李渡,還是魔君燃犀。
孟沉霜現在不知道謝邙的想法,不得不通過這個危險的問題旁敲側擊。
謝邙冷而鋒利的唇在此刻壓緊,他注視著孟沉霜,繚亂的怨魂煞暗影夜色使他的眸底深色更加復雜。
怨魂煞沒有形體,像是一團團陰冷的濃霧,尖嘯著在風中變幻了一次形狀。
一切只在剎那之間,對心神緊繃的兩人卻仿佛過去了半輩子。
謝邙張了張嘴,他的聲音與目光透過風與火被送到孟沉霜耳邊,一字一頓“你想活著。”
“呵,”孟沉霜唇間吐出一聲嘲諷的笑,“仙尊真是聰慧過人。敢問,誰不想活著”
謝邙的手臂瞬間緊繃,手掌在袖中牢牢握成了拳。
誰不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