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般,又算什么
一層影影憧憧的迷霧蒙在孟沉霜眼前,透骨發寒,看不真切,只能一步步摸索著往前走。
他沉默了一會兒,見謝邙露在外面的手被凍得發紅,便朝謝邙伸出手,把對方的雙手抓進掌心,拉到胸前。
魔域隆冬大雪里,他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一件深色外衫,領口松松垮垮隨意敞開,謝邙冰涼的手指貼上肌膚時,寒意一下子竄進孟沉霜的喉嚨,他低頭吹上幾口氣,把謝邙的手捂熱。
孟沉霜眨眨眼睛看他“要不要給你找件皮毛夾襖”
謝邙攤開手掌,掌心貼上孟沉霜的鎖骨,呼吸起伏間,光滑皮膚滲出騰騰熱氣,他答道“不用。”
謝邙只比孟沉霜多穿兩三件,不過修仙之人,倒也不會真怕冷。
墮魔怕熱卻是真的。
八百里寒山已是萬里霜天,極北魔域更在苦寒凍原之中,終年不散的大雪與寒風穿越魔城街道,狼嚎般呼嘯著卷上天際。
但居住于此的墮魔卻因常年欲丨火燥熱,衣裳單薄,甚至是不著寸縷地在大街上放肆行走,仿佛
過著三伏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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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邙隨孟沉霜潛入孤鶩城時,也做了墮魔易容偽裝,要是因為一件衣服被發覺,實在得不償失。
孟沉霜沒有強求,只是捏了捏謝邙的手掌,與他貼得更緊,好讓熱量傳遞得再快些。
他平躺在地上,仰頭看著謝邙棱角分明的下頜,思索了一會兒,問“我化名李渡,你用什么名字呢”
“你想怎么叫”
謝邙孟沉霜就著這名字沉吟片刻,決定道“就叫小山吧。”
“蕭山好。”謝邙點頭。
孟沉霜聽他聲調,意識到謝邙可能聽差了,不過蕭山這名字也算不錯。
“蕭山,蕭郎君”雪風還在嘩然奔涌,孟沉霜卻還在默默念叨著,隨雪而化的時間顯得無足掛齒了,“蕭郎乘鶴入我夢,知我相思復相憶”
謝邙的眼皮抖動幾下,慢慢抬起,看向孟沉霜,可孟沉霜卻在望著昏沉沉的天,嘴邊絮絮低語著散亂的曲調。
句中充滿情之一味,卻無半分曖昧、半分纏綿,隨口哼唱的相思把寒意綿綿密密地扎進人心里,像是魔域終年不消的苦寒冰霜、無涯蘭山七十二年不歇的稠稠夜雨。
謝邙只是沒想到,無情道頂浮萍劍主,原來也是會傷心的么
不傷心與因他傷心,謝邙哪個都舍不下,又哪個都不想要。
就像乙珩三十三年誅仙臺上,謝邙既盼孟沉霜速速殺了他,又盼孟沉霜拋下劍。
可惜世上難有事如愿,眼下歡愉,有一刻,便算一刻。
謝邙讓孟沉霜握住他的手,直到發燙也沒松開。
皚皚冰雪中,兩人一坐一躺,相對無言。
至斗轉星移,孤鶩城夜幕落下,火光將天照得紫火飛煙。
孟沉霜閉著眼傾聽風中送來的街上喧鬧,道“蕭郎君,時候到了。”
“魔尊大人,今日孤鶩城中抓了五個說書的,二十幾個演戲的,都是在講燃犀。”銀渙殿外,魔衛俯首匯報,“都拔了舌頭、劃了臉送去做苦力了。”
“嗯。”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從殿中傳出,“他的蹤跡呢這么多日,也該到了。”
暗朱色殿門大敞,重幃深掩,雪風回旋蕩開帷幕,高堂主座上卻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