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和謝邙決意去一趟聚堡峰。
即使那顆心臟無法壓制怨氣,謝邙似乎也還是想要把它找回來,安葬進念陵中。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兩人夜里要坐鎮錦上京,處理可能突發傷人的強大邪祟,約定明日清晨出發。
孟朝萊去和辰華公主談了些政事,雖然他不能直接出手,但放出消息說昭靈大長公主已經回京,足以暫時震懾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勢力,給李懸觴換來更多時間處理朝堂風波。
李懸觴一面說著感激,一面卻更為忌憚突然出現的孟朝萊,以及那位請他回來的禮部尚書。
孟朝萊沒說什么,只是在議事結束后,退回道觀小院居住,以示自己不是為了奪權回來的。
夜中星漢鋪陳,夏風微暖,孟沉霜和謝邙也留在明覺觀中。
此刻孟朝萊正孤身站在雷擊老木旁,遙望四方的天空,孟沉霜走了過去,謝邙在檐下陰影中靜默佇立。
正廳里,白須老道還在念經文祝頌,燭火飄搖,香煙裊裊。
“你的傷上藥了嗎”孟沉霜問。
“血止住了。”孟朝萊答。
意思是沒有上藥。
孟沉霜這個徒弟,哪哪都好,腦子靈光,性情堅定,尊師重道,克盡厥職,在修煉一途上,雖說根基有損,但向來勤學苦練、篤學不倦,沒有一日是偷懶的。
唯一就是,需得稍作分辨,才知道他嘴里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示弱時,多半無礙,只是想把人騙得團團轉,可一旦受了傷,卻要強撐著不說了。
“過去坐,我給你上藥。”
老槐樹下有一方石臺,上面雕刻的花紋都已模糊,孟沉霜把徒弟按到石臺上坐好,抬手釋出魔氣,在院中四周織起一道隔絕窺探的屏障。
孟朝萊這身繁復華美的衣裙里里外外有五六層厚,褪去所有外衫,最里邊的白色中衣上的血跡已經干硬發黑了。
孟沉霜小心謹慎地揭開這層布料,輕輕分開布料和傷口血痂粘連的部分,謝邙在這時端來了干凈的白棉布和清水。
這幅瘦骨嶙峋、蒼白刺目的身軀上,零落著道道傷痕。
孟朝萊在夜風中瑟縮了一下,隨后又望著那棵劈焦了的老樹出神。
孟沉霜沾濕帕子,給他清洗傷口周圍的血跡,隱隱察覺出傷口上留下的劍意屬于誰。
但他沒有說穿,只道“你身上容易留疤,受了傷,要及時上藥。”
孟朝萊“留疤便留疤,不會有人看的。”
“即使傷口愈合了,但疤痕若是不消,經年以后,依然會癢會痛。你自己也知道。”
“”
“可就算消去了疤痕,隱藏的暗傷也會痛。”孟朝萊道。
破鏡重圓,仍有裂隙。
“那說明大夫醫術不好,”孟沉霜道,“你丹田上的傷當時沒有好好醫治,后來花了幾百年也沒有治好,如今還在
隱痛,是不是”
“不是大夫不好,是我別無選擇”孟朝萊說,“我當年騙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