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的聲音一遍遍回蕩在前殿之內,聽上去格外吵鬧。
天子不由蹙眉。
一旁的玄印監立刻上前將京兆尹的嘴封了起來。
“嗚”
對方瞪大眼睛,一個勁掙扎似乎還想繼續解釋。
但應長川顯然已經沒有興趣再聽。
他的視線越過窗,落向殿外。
停頓片刻后,緩緩開口“既然如此,諸愛卿下朝以后可愿去怡河畔看看。”
天子都這樣說了,哪還有人敢搖頭
方才還死寂一片的流云殿,立刻熱鬧起來“臣愿前往”
仙游宮位于怡河上游地區。
這里正巧離京兆尹所說的“家陽渡”并不遠。
下朝后,行動力驚人的應長川,便帶著朝臣百官一道,朝家陽渡而去。
路上,莊岳忍不住輕拽韁繩、降低速度,與位于隊末的江玉珣并肩而行。
看到他來,江玉珣瞬間想起自己的“墮落”,并隨之心虛起來。
“世伯。”
莊岳沒回話,而是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起了少年。
這樣的表情配上他臉上的刀疤,看上去格外嚇人
“你學會騙人了”
江玉珣
聽我解釋,這都是應長川的主意
干壞事被長輩逮到的尷尬與心虛,在一瞬間襲了上來。
江玉珣咬牙點頭“嗯。”
說話間,莊岳忽然高高地抬起了手來。
江玉珣下意識閉上眼睛。
就在他以為莊岳要教訓自己的時候。
卻聽對方壓低了聲音,無比激動地說“我心甚慰啊”
哈
說完,莊岳便輕輕一掌拍在了江玉珣的肩上“我還當你真的只有一根筋呢。”
江玉珣“”
等一等,他究竟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
天子就在不遠處,莊岳也不敢多說什么。
他小聲叮囑了江玉珣幾句,便加快速度騎馬回到了隊伍前方。
莊岳走后沒過多久,眾人便到了家陽渡。
這里的河堤雖未塌,但是周圍受災情況仍不容樂觀。
此時渡口附近小村內,有一半村民正在重修倒塌的房舍,另一半則在按照江玉珣所說那樣沖洗水井。
見有人來,百姓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們快看那是朝廷的人”
“好像是但朝廷的人來我們這里做什么”
“管他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說”
說著,他們便離開小村,向一旁的河堤邊聚集了過去。
禁軍并未驅趕百姓,任由他們上前圍觀。
到了河堤邊,被玄印監壓著的京兆尹,終于可以開口說話“陛下您看,這里的河堤真是修整過的您不信可以問附近村民,臣去年的的確確有派人來這里修整過堤壩”
怡河受災地區,主要集中在中下游。
這段河堤相對完整,并沒有江玉珣當日巡查時看到的蟲蛀、蛇洞,應當是被人補上了。
說話間,江玉珣突然翻身下馬登上了河堤。
莊岳想攔也沒能攔住。
河風將些許水腥氣吹至鼻尖。
同時輕輕托起少年的長發。
江玉珣緩緩俯身,捏了一把土在手中。
停頓片刻,便帶著這抔土下堤,走到了眾人面前。
他緩緩垂眸,看向被玄印監押在此處的京兆尹。
“你的確修了這段河堤。”
京兆尹如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般瘋狂點起了頭“對對江大人我真的修了”
可此刻,江玉珣的眸中竟無一絲溫度。
他一點點展開手心,將那抔土露了出來。
末了,沉聲道“可你是用熟土修的堤。”
話音剛落,少年手中的土便被一陣河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