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有多喜歡謝江晝,這么多年南家人都看在眼里。
思來想去,老太君還是覺得是謝江晝與南秀說了什么,才會哄騙得她傻乎乎跑來主動提退婚的事。這段日子府里鬧騰不休,南秀平日里大事小事對謝江晝知無不言,他怎會不知曉其中緣故,偏偏這關頭成了鋸嘴葫蘆,兩耳不聞窗外事,在老太君看來無異于是在以沉默縱容,實在可恨。
故而沒兩日,聽聞謝江晝在學堂受先生斥責了幾句,她便以此作筏子罰謝江晝跪祠堂。
“本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最是知禮純孝,可今日先生責備你,你非但不知錯,還要出言頂撞,當真不該。”老太君話里有話,眼里滿是對他的失望。
在大事上老太君是個極寬和的長輩,不然也不會叫嫁出去又喪夫的南朱和沈寧光明正大回娘家來住。可一旦事關南秀,她又無疑是個異常護短的祖母。
謝江晝也不曾為自己辯解什么,晚飯都沒吃,給老太君磕過頭后徑自去祠堂領罰了。祠堂內陰冷,即使是春末也有些凍人,謝江晝穿著單衣靜靜跪在蒲團上望著臺子上的數排牌位自省。但也只跪了不過一個時辰,就聽見大門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接著便有人推開了門,朝他背影輕輕喊了一聲“表哥”
他循聲回頭,見南秀正朝祠堂內探頭探腦,壓低嗓音朝他道“我給你送飯來了”說著她已經邁過門檻,還不忘回身將門仔仔細細合上。
然后她提著裙角挎著食盒小跑到他面前,又左看右看,將一邊離得最近的蒲團拉到他旁邊,跪坐上去,這才將食盒放下,打開蓋子讓他看里面的東西。
她面上有些得意“有一碟饅頭和兩道小菜,我一點兒都沒碰過的,很干凈。”
南秀知道謝江晝愛潔,所以這兩道菜送到她桌上,她分明愛吃得不得了,還是咽著口水給他留下了,絕對沒有偷吃。
謝江晝沒有說話,只看著她。他生得清俊,不說話時透亮的鳳眼中蘊著冷光,若是膽小的與他目光接觸了必然要發憷。南秀卻是個傻的,見他一動也不動,就拿起一個饅頭往他嘴邊湊,催促他吃。
一邊嘟囔著“再不吃就冷了”
軟乎乎還帶著熱氣的白面饅頭蹭過謝江晝的嘴角。
謝江晝抬起手隔著衣袖握住她細瘦的手腕,微微偏過頭,躲開她熱情的“投喂”。
“阿蒙。”他將臉轉正,凝視著她停頓片刻,道,“你當真會與我退婚么”
他的聲音輕輕的,語氣卻是異常的認真。
“會呀。”南秀一雙黑漆漆的眼像琉璃球,眸光流轉,只看這雙漂亮的眼睛完全看不出心智低弱。她跪坐在墊子上,直起腰抬著臉望向他,軟軟問道,“姑母說,你娶了別人就要搬到新宅里住了,那到時我也能去住嗎”
謝江晝緊繃的心慢慢放下來,竟難得朝她露出一絲笑意,肯定道“自然能。”
得了他這個回答,南秀臉上綻開了明亮的笑容。受她的好心情影響,謝江晝嘴邊也再次浮起不自知的笑意來。
“阿蒙,我從小便視你為親妹,你有所求,我無不應。只是男女之情強求不得,我”他話還沒說完,見南秀還是那副懵懂的樣子,便知她是聽不懂這些了,不由失笑。
見他終于不說話了,南秀又笑瞇瞇地將饅頭舉起來送到他面前,“吃吧。”反正他說的話自己都不愛聽。
這一回謝江晝接了過來,輕輕咬了一口,仔細嚼了咽下去,溫聲道“這里冷得很,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