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攔下了。
“我們一起玩吧。”白團子從女人的懷里出來,抓住他的手,“我們一起。”
江鶴川低頭,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青青紫紫的,和面前孩子白嫩的手對比鮮明。
“我們以后埋在一起吧。”
江鶴川有些懵,還沒等他給出回應,一直聽著的女人著急起來,喊那個孩子柚子,讓他不要亂說話。叫柚子的孩子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很困,但就算躺在床上也沒有松開他的手,而是嘟嘟囔囔地說些什么。
女人嘆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離開了房間。
香香的。
叫柚子的孩子香香的,比他在山上聞過的所有花都要好聞。
于是,在知道這個陌生孩子名字的那一天,他送出了最漂亮的蝴蝶,“送給你。”陸柚。
“江、江鶴川。”名為陸柚的孩子又問要不要和他埋在一起,還給他塞了一把糖,“我給你糖吃,你當我老婆。”
江鶴川說“好。”那些糖很漂亮,糖紙五顏六色,還會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亮晶晶的,像是陸柚的眼睛。
陸柚確實是快要死了的孩子,身體永遠都燙燙的,精神更是一日差過一日,睡著的時間遠比醒來得多。
江鶴川和陸柚躺在一張床上時,會想起被他養死了的蟲子,也是這樣,越來越沒精神,眼睛會變得渾濁,最后就死掉了。養蟲子很麻煩,所以他看著蟲子尸體時煩悶,但現在卻很難想象陸柚眼睛變渾濁的樣子。
那個總是在哭的女人,陸柚的母親,抓住他,說只有他能救陸柚,說求求他,還說了一大堆的好處。
需要的,是他的心尖蠱。
在被地窖中關著,任由蠱蟲撕咬的日夜,如果沒有心尖蠱,他早就死掉了,聽說那是神明傳下來的東西,但江鶴川對其僅剩的印象就是劇烈的疼痛。在心尖蠱進入他身體的那天,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把床席都弄濕了。
他外婆說,他的血養
著那個蠱蟲,那個蠱蟲吊著他的命。
陸柚的母親沒立刻等到肯定的答復就慌了神,說她聽老婆婆說了,現在的江鶴川已經適應那些蟲蠱了,心尖蠱的用處不大了,還說只要找到了壽蠱,他們肯定會把心尖蠱還回來的。
錯了。
心尖蠱很重要。
如果沒有它無論是尋找蟲子還是操縱蟲子都會麻煩很多。
但江鶴川答應了。
就連一開始的猶豫都是擔心那個總是掉眼淚的孩子,是不是能接受那疼痛。
心尖蠱不是說一聲“出來”,就能出來的,要喝一段時間的湯藥,作為接收者的陸柚也要跟著一起吃,不然可能不是因病死亡,而是被心尖蠱上殘存的毒性毒死。
藥很苦,但時間過得比江鶴川想象中快。作為交換條件,陸柚昏沉中在族譜上寫下名字,那是他們結為伴侶的證明。
接收了蟲蠱的陸柚立刻就被他的父母帶走了,因為村子太閉塞,出現不好的反應沒辦法及時的治療。
那天,江鶴川跟著走,一路上看著被人抱著的陸柚。陸柚一直閉著眼睛,濃密卷翹的眼睫垂著,直到江鶴川不得不停住腳步,也沒有睜開。
江鶴川才剛接受傳承,不能離山太遠,于是就站在原地。那種心情,和他從地窖里出來,看月亮的心情完全不一樣,是因為把心尖蠱給出去了嗎心口好像被堵住了。
陸柚走了。
就像從來都沒來過。
江鶴川依舊繼續在山中的生活,只是比之前多了幾分期待。偶爾外婆會在出門后給他帶回叫做“信”的東西,里面是寫著字的紙還有關于陸柚的照片。為了更好的看懂信中的內容,他又跑去找外婆說他想學習。后來他又長了兩歲,能到離山比較進的村子里學習,才漸漸明白了信是怎么回事。
可惜,沒人教他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