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凇面上戴著面具,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頭,他的嫌棄眼神便顯得分外明顯了。
謝白鷺看到了,感覺到了愉悅。
她本來只是看茶茶跟過去的她挺像,憐惜過去的自己,才答應暫且收下茶茶,沒想到還能有意外收獲。
看到凌凇的模樣,謝白鷺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在一人一妖都看過來時,她笑著說“哎呀,茶茶,謝道友就是看著兇,其實他很客氣的,你別害怕。”
茶茶連忙乖巧點頭“我明白了,主人。都怪我膽子太小了,才會被主人的朋友嚇到,跟主人的朋友沒有關系,都是我的錯,主人您可千萬不要怪您的朋友。”
謝白鷺差點要笑得前仰后合,這個味可太對了,她要捂著嘴巴才能不讓凌凇看到她笑得合不攏的嘴。
凌凇的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劍上,手指因為控制著脾氣而微微泛白。
在他過去二十九年加二十八年的記憶里,很少遇到這樣的場景。小時候有人欺辱他,會很直接,他回擊也很直接。長大后,再有對他無禮的,他便直接殺了,但今日卻不同,這小妖看似說話客氣,但句句都在譏諷他。
再看謝白鷺,她眉眼含笑,顯然是很清楚那小妖在做什么,她甚至還樂在其中。
凌凇忽然卸了力,在謝白鷺面前不遠坐下,微微一笑“尚道友,妖修與人修向來不合,這小妖如此賴著你,卻不知抱著什么心思。”
謝白鷺偏要故意跟他做對,笑瞇瞇道“她只是很柔弱,只能靠我保護而已啦,這么可愛的小女孩,哪來什么壞心思呢”
茶茶聽到謝白鷺維護自己,喜形于色,挽住謝白鷺的胳膊嬌嬌道“沒錯,茶茶絕不會對主人不利的,主人要茶茶死,茶茶也會馬上心甘情愿地赴死。倒是主人您的朋友,他這樣藏頭露尾,是不是對您有什么壞心思呀”
謝白鷺輕咳一聲,小姑娘還是太容易飄了,都沒搞清楚哪些人不好惹啊。
她道“謝道友這樣一定是有他原因的,茶茶不要亂說,不然他生氣了,我也保護不好你的啊”
茶茶掩唇驚慌道“主人您的朋友是這樣容易生氣的嗎那我不說了。不過主人,我娘親說,做朋友還是要找一些性情溫和的,不然很容易吵架的。”
謝白鷺心道,我們不吵架,我們只是互相殺而已。
凌凇冷眼看茶茶,他忽而笑道“尚道友莫不是不愿陪我去安葬愛侶,故意找了這么個玩意來趕我吧”
謝白鷺忙擺手“沒有的事,謝道友怎么會這么想呢這都只是巧合而已,她那么可憐,我也不能放著她不管吧。想必謝道友要是遇到正被人追殺的可憐小姑娘,也不會見死不救吧”
她的話意有所指,凌凇也想起了她幾次招惹了人到他面前被他殺掉的事,情緒倒是緩和了些。
曾經那些記憶對他來說算是羞辱,他幾次三番都殺不了她,可如今想來,那些記憶多有趣,每一次她的掙扎、設計、反撲,都是那么
鮮活。
凌凇的聲音里不自覺染了些笑意,他托著下巴道“倘若是我的可憐小姑娘,那必然要救。”
他目光灼灼落在謝白鷺身上,但謝白鷺當沒看到。
她覺得他這不是在美化過去嗎他那是救嗎明明是被她坑的,而且,什么“我的”,禮貌點不要瞎認
她呵呵一笑,表情譏誚“那謝道友還真是有情有義呢,想必你的小姑娘很愛你吧”
凌凇目光一眨不眨,輕笑“她都為我而死了,你說呢。”
謝白鷺想到自己死時的布局,覺得凌凇也是很會玩文字游戲呀。旁人聽了還以為他的“為”是“為了”,表目的,可“事實”卻是,“為”是“因為”,表原因。
茶茶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片刻后適時開口嘆道“我要是有心愛的人,絕不會讓他為我而死,哪怕是我被敵人抓住拷打生不如死,我也一定要讓我心愛的人先跑。”
這不就是在諷刺凌凇嘛,她這么弱小還心系愛人,凌凇卻保護不了心愛的人。
這話著實有些戳心窩子了,雖然如今見謝白鷺還活著,讓他覺得這世間還有些意思,但當時看到她的尸身,那一瞬間的扭曲痛苦是實打實的。
即便當時是她做的局,但割喉而死的痛是真,他記得她說過怕疼,她寧愿忍受那樣的疼痛也要做局徹底拋下他啊。
凌凇沒理會茶茶,只看著謝白鷺道“若再有下次,我不會讓她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