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載川低聲道,“剛剛做噩夢了嗎”
信宿先是沉默片刻,似乎意識到了林載川把他半夜喊起來的原因,然后笑了一聲“如果我說沒有的話你會相信嗎”
林載川只是靜靜看著他。
信宿舔了下有些蒼白的唇,“噩夢算不上,非要說的話,不過就是小時候一點上不得臺面的心理陰影,我意識清醒的時候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就只能趁我睡覺不注意的時候發作了。”
信宿像是真的完全不以為意,聽著外面的雷聲,無動于衷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又閉上了眼睛。
林載川聽到他的呼吸逐漸放松均勻下來,像是又睡了過去。
信宿喜歡面對著林載川睡覺,跟他湊在一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抓著他的睡衣,是一個親近又依賴的姿勢。
林載川無聲注視他許久,也微微閉上眼睛,沒有關上床頭的燈,臥室里有一點微弱光源,并不完全黑暗。
這場雨恐怕要下滿一夜,下一道雷聲響起的時候,林載川把信宿稍微往懷里按了一下,又突然聽到他很輕很輕的聲音,“我的父母在十五年前就死在這樣的一個黑暗雨夜,當時窗外一道明亮的雷光落下來,我看到了兇手的臉。我那時候還小,覺得看到的是一個兇神惡煞的怪物,所以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聽到雷聲就會覺得恐懼。”
頓了頓,信宿握住他的手,傳遞某種安慰似的,“但是那個兇手很早就已經死了一捧灰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我現在也不是那個軟弱的小孩子。”
信宿低笑一聲,彎起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載川,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要擔心我。”
這短短幾句話里的信息量駭人龐大,以至于林載川的臉上都出現了詫異神色。
林載川曾經以為,信宿來到市局,是為了查清父母的死因,給他們報仇,但同時又感到有些說不通的矛盾以信宿如今的能力,他想做這些事完全不需要借助警察的身份,他只需要把調查到的證據交到公安局就好了。
原來信宿一直知道兇手是誰,而那個兇手已經死了。
信宿的父母為什么被人殺害,是誰殺了他們,那個兇手又是怎么死的跟信宿有沒有關系。
信宿像一扇是守著巨大秘密的石門,此時終于愿意推開十五年前那起命案的一道縫隙,泄露出只言片語的真相,林載川的心頭卻更加沉重。
如果信宿當時就在現場看到了兇手,那么他很有可能親眼目睹了兩起命案。
而且,既然兇手殺了他的父母,為什么沒有殺他
因為他是一個小孩子而憐憫他放過他嗎這不是一個殺人犯應該有的慈悲,他應該會殺人滅口才對。
然而信宿不愿意解釋的東西,即便是對林載川也不會
過多開口,或者說現階段他沒有辦法做到跟他完全坦誠。
林載川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輕聲道“你剛剛身體發抖,喊媽媽在求救。”
信宿無聲一笑,事不關己似的批判道“所以我一直不喜歡小時候的自己,又軟弱又無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他又“嘖”了一聲,“不過可惜,看起來我還沒有完全擺脫小羊羔的陰影。”
信宿平等地討厭除林載川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各個年齡段的“自己”。
林載川“這不是你的錯。”
信宿窸窸窣窣地動了動,仰起頭看他“你相信我嗎,載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