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掩下心底倏而升起的怨毒戾氣,微微鼓著臉軟聲撒嬌道“媽媽,我想出去看看”
它沒有察覺到人形師冷漠到可怕的注視和探究,只是露出可愛的向往之情,眼眸亮晶晶地期盼催促道“媽媽,能帶我出去看看嗎外面是不是還有很多人偶我可以和它們交朋友嗎”
云錦初安靜了一秒,在它仰頭看過來時,松開眉心緩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當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生命人偶歡呼一聲,丟下她徑直往外跑。
云錦初就站在它身后,看著它小小的故作活潑的背影,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捏緊,或許是過于用力,以致于指骨都微微泛白。
“你不是棉棉。”她低聲自語著,眼底溫柔的神色早已被冰冷的森然所取代。
云錦初能接受棉棉醒過來后任何的情況和性格,但唯獨不能接受,醒過來的,是另一個意識體。
她捂著隱隱作痛的心臟緩緩蹲下,彎曲的脊背抵住身后冰冷的櫥窗玻璃,一時間就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如果醒過來的不是棉棉那棉棉在哪里
棉棉真的來到這個世界了嗎
那些夢,難道真的只是自己異想天開的產物
可那些持續十年的夢境
那么真實,甚至早已融入了她大半的人生,她不愿意相信那些夢境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如果是真的那本該出現的棉棉去了哪里
那顆灰黑色的心臟,到底被彌亞做了什么手腳為什么醒過來的是一個陌生的老成的靈魂
它甚至根本不是一個孩子。
真正新生的人偶,怎么可能剛蘇醒就能熟練使用自己的身體怎么可能一開口就能聽懂理解以及說出所有和人類的準確對話
如果它真的是棉棉按照夢里小家伙霸道又嬌氣的性格,怎么可能在看到那個和它那么相似的人偶娃娃時無動于衷
云錦初捂著抽痛的心臟大口喘息著,好半晌才用手撐著櫥窗慢慢弓著背站起來。
她沒有再去關注跑出去的那只生命人偶,而是起身下樓,翻出自己提前在家里安裝的所有監控畫面,一點點逐幀查看這只人偶的每一個微表情和小動作。
她在讓自己徹底死心。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狠下心對那張和棉棉一模一樣的臉動手。
她決不允許別的東西占據本該屬于棉棉的身體
但在解決掉對方之前,云錦初更為迫切的,是想要找到本該從人偶中醒過來的棉棉的靈魂。
她用盡了手段和人脈,找了無數生命人偶和晶源的相關信息,可讓她焦躁甚至絕望的是找不到。
她用人偶復活夢里的小家伙這種事本就是異想天開,誰聽了都會懷疑她是不是瘋了,人偶相關的歷史記載中也沒有絲毫類似的情況被記錄下來過。
云錦初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玻璃罐子里的人,明明能看清外面所有的動靜,可她被困在狹小的透明的空間中,無論怎么掙扎,也始終找不到脫身的出路。
她身上還肩負著更多的東西,人形師協會,這只占據棉棉身體的人偶,王室,舊時代人偶彌亞
即便強大如她,在這種情況下也逐漸心力交瘁。
更可怕的是,每當那只生命人偶拽著她衣角故作天真乖巧的撒嬌提出要求時,她都會覺得自己原本堅定的內心在一點點塌陷。
這對于云錦初而言,是一種近乎致命的打擊。
所以在蘭斯家二公子上門高調要求她將這只生命人偶販賣的時候,云錦初提出要求“我可以將它賣給你,只賣它的心臟,你想給它定制任何身體,我都不會插手。”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云錦初能夠感知到身后那只生命人偶一瞬間怨毒的視線,但她心中的殺意并不比對方少。
她再也不能容忍陌生的靈魂占據屬于棉棉的身體。
然而蘭斯拒絕了她的要求。
他說他看中的就是人偶這幅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