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是真的打心底里認為,一個妻子換一個孩子是一門很值的生意,既然生得出來,死個把人也不算什么,多娶妻多納妾不就好了
這一切都在少年戚燕衡的內心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傷疤,也正是因此,在他執掌戚氏后,前一代的長老幾乎全都銷聲匿跡,而他獨自撫養戚忍冬長大,時至今日也坦蕩地當著鰥夫。
三大門派繼承人為了單身都付出了太多,戚燕衡是每年都在躲避催婚,拒絕相親;繆宣則更難一些,畢竟麒麟衛是為皇家辦事,因此在隱島出柜后他又面臨著皇室賜婚,于是不得不在金鑾殿前大聲說出“我在女人面前,就是不行”。
后者過于驚悚,不要說老皇帝小太子蘭妃娘娘,就連見多識廣的魏謹,在當時都是一臉空白,如遭雷殛
蘭宣不適合成家立業,別說伴侶親人了,他甚至不應當有任何親密的朋友,否則他們只會因為他的緣故,承擔不必要的苦楚和折磨。
繆宣非常清楚地明白這一點,而在這二十年來,他也確實很好地保持了孤獨。
南下的日期已經訂好,這一次的圣旨可不能再有差錯,繆宣磨磨蹭蹭地在靠譜老唐的幫助下安排好了行程。
回程不再需要趕路,但這一次還得額外帶上戚忍冬和幽薊臺的子弟與隨侍,當然還有已經丟棄身份的“小郡王妃”。
繆宣決定把這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塞進隨侍的車馬中,這陰差陽錯的,小姑娘反而有了合適的藏身之處,否則麒麟衛的隊伍里跟著一個小沙彌,怎么看都很古怪,到時候又是一番口誅筆伐,麒麟衛倒是無所謂,可小姑娘在未來就難辦了。
也就在繆宣打算找戚燕衡通融一下交情,順便告別的時候,這對父子倒是率先來拜訪他,作為即將送獨子遠行的老父親,戚燕衡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憂慮的神情,他只是十分客氣地提出了一個請求。
“這孩子從未離開遼東,此次南下也不知道何時能與我再會,他又年少輕狂,沒有人能管束”戚燕衡輕聲嘆息,隨即陳懇地望著繆宣,“我厚顏請求,想讓銀藤拜你做干親義父。”
繆宣“啊”
戚忍冬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繆宣,仿佛此刻只要他露出一絲一毫愿意的神情,這少年就能跪地下拜,大喝“義父在上,受孩兒一拜”。
且不論“撥云見日,茅塞頓開”的可能性,繆獨狼宣當即就斬釘截鐵地拒絕“萬不必如此不論是什么身份,我都會盡己所能地照顧銀藤,蘭氏早已滅門,我就當他是自家子侄。”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不好再強求了,戚燕衡雖然早就猜到了蘭宣會拒絕,但事情果真同他料想的一樣時,他還是感到了一閃而逝的失望。
蘭宣一直都是這樣執著的人,而在這種時候,戚燕衡總是拿蘭宣沒有辦法的。
二十年前的他勸不住執意上京的小師兄,十年前的他又請不來麒麟衛的指揮使,到了如今,他也挽不回劃清界限的蘭掌門。
戚燕衡能清楚地察覺到蘭宣對這個社會的不滿,但蘭宣寧愿接受皇室的荒唐馭使,也不愿與戚氏一同另尋出路,不論幽薊臺如何暗示,蘭宣總是視而不見,仿佛這麒麟衛的指揮使是個多么好的職位
然而慈不掌兵,善不為官,以蘭宣的性情,他早晚有一天會溺亡在京畿這個臭水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