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冷風如利劍貫穿樓層,深紅余暉傾斜灑下,映出這棟荒廢十余年之久的破舊住宅樓。
“左右盡頭兩端各有一個求生樓道,每層中央長度大約四十到四十五米左右,從左至右再從右至左,一路呈s型;誰最先抵達一樓,就算誰贏。”
曹盧圍踩著滑板倚在承重墻邊,滑輪擦過地面發出沉而脆的轱轆聲,循著主人粗獷的嗓音,一并回蕩在這座空曠至極的爛尾樓內。
方才在下方仰頭望,只覺得這樓破敗了些。
但此刻真正站上來,所有人才真實感覺到這地方的危險系數有多高。
放眼望去,整個大平層內只余排列而出的承重墻,上下兩塊經過風吹日曬、如今表面甚至結出青苔、每晃動一下可能就會有碎石撲簌落下的水泥板。
路煬上了樓后才知道曹盧圍為什么會在這片爛尾樓盤里,特意選擇這棟樓;還特意截止到了十樓。
因為只有這棟樓的外圍是有緩沖保護措施的。
一圈足有半米高的水泥矮墻。
“我艸”
宋達自認從小到大都沒恐過高,十一歲那年終于長到心心念念的一米六,第一件事就是拽著路煬往游樂園自由落體跳樓機狂奔。
五十米的高度從上往下看,除了興奮就是熱血沸騰。
然而此刻,站在這四面漏風、樓里破敗程度比樓外所見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廊道上,一股難以遏制的恐懼瞬間從腳心攀升至頭頂。
他咬著牙故作淡定地從曹盧圍等人目光前擦身而過,但停在路煬身邊再開口時,低啞的嗓音瞬間暴露了他內心此時的惶恐不安
“我的煬啊你真的要在這里比么”
路煬正蹲在地上檢查滾輪與軸承,聞言一抬頭“怎么”
“什么怎么”
四周空曠只余風聲,盡管邊上還有跟曹盧圍一塊來的其他人在說話,宋達依然把聲音咬在齒縫間,蹲在路煬身邊,幾乎貼著對方耳朵飛快道
“這他媽哪里是滑板比賽,這簡直就是極限酷跑啊大哥要是一個不慎沒剎住車,或者甩出去了,那特么可不是打個石膏住兩天院的問題,你特么當場就能跟池叔去匯合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宋達猛地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沒過腦都說了些什么。
一時之間他難以遏制地呆愣著失語數秒,正慌張想解釋,肩膀突然被路煬伸手輕輕一拍。
“匯合不了,”路煬收回手,面上不見絲毫異樣地安慰道“我有分寸。”
宋達“”
要是換個人說這話宋達可能也就信了,但偏偏這人是路煬。
從小到大,跟他幾乎穿一個一起瘋跑長大的路煬。
他太清楚發小那看似冷酷波瀾不驚的外表下,實則掩藏了副完全相反的靈魂;
就像那天餐館前,曹盧圍那番難聽至極且充斥著無盡妒意與偏見的垃圾話中
,
至少有三個字確實沒說錯路煬在對滑板相關的事情上,
是真的有點不要命。
即便宋達清楚,不要命的核心原因本質是路煬對自己技術上的絕對自信;就像無論遇到多重要的考試,他都絕對不會出現失眠或焦慮、以及自我懷疑的情況那樣,這種自信是源自過去無數個日夜腳踏實地的努力,滴水穿石積攢出來的。
但在此刻,周身無時不刻貫穿而過的寒風,與腳下凹凸不平瓦礫碎石遍布每一個角落的水泥地,三米開外便是能讓人一命嗚呼的“人工深淵”,這一切讓宋達對路煬“不要命”的認知終于攀升到迄今為止的最巔峰。
所謂的有分寸三個字,都在一切的危險中成為了糖衣炮彈的搪塞。
宋達一點也不相信路煬口中地分寸,但望著好友不容動搖的冷淡臉龐,宋達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說什么都不過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