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喬伊斯有生之年見過最錐心刺骨的場面,哪怕他后來又參加過無數場慘烈的戰役,也依舊忘不了那天的情景黑發黑眸的雄蟲抱著鮮血淋漓的路德維希從洞穴中緩緩走出,沉默得好像一尊石像,而與他并肩作戰多年的隊友此刻已經沒了呼吸,雙目緊閉。
明明上一刻他們還在不服輸地討論回到帝都后誰能更快晉升中將,路德維希甚至說要邀請所有戰友參加他和安珀的婚禮,一向冷漠的眼底盛滿細碎的星光,全是對未來的希冀,卻徹底成為遙不可及的夢。
現在回想起來,那場戰役或許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變故,異獸群受到不明力量的干擾,導致原本要剿滅的母體消失得無影無蹤,黑鷹軍團不僅大敗而歸,還損失了一名珍貴的雄蟲、一名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將。
艦隊返回海茲城后,帝國為所有陣亡的將士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而這其中就包括路德維希。無論是蟲帝還是普通星民都對他的犧牲感到了萬分痛惜,沒有任何蟲懷疑,他如果繼續活著,將來的成就絕不會低于帝國任何一位元帥。
但有些蟲的存在仿佛注定只能成為歷史,就像天際一閃而過的流星。
安珀身為路德維希的未婚夫,從頭到尾都顯得格外平靜,他有條不紊地操持完了葬禮,看起來與從前并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右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精致的鳶尾花戒。
“閣下,雖然您早就與路德維希訂下婚約,但他現在已經犧牲,總不能白白耽誤您,蟲神不佑,這門婚事就作罷吧,希望您將來能找到更合心意的雌蟲。”
路德維希的葬禮結束后,巴赫公爵專門把安珀約來了家中,距離上次見面明明沒有多久,他卻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不止,說話時掩不住的低咳,難掩年邁病重。
安珀見狀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輕拍后背幫忙順氣,聲音低沉堅定“我和路德維希雖然沒有辦婚禮,但心里已經將他視作雌君,請您見諒,我并沒有解除婚約的打算。”
巴赫公爵聞言難掩詫異,因為自從路德維希的尸體被運回來后,葬禮全程安珀都沒有任何悲痛欲絕的表現,外界都說他冷心冷情,已經準備退婚,畢竟阿黎佧星沒有任何一只雄蟲會為逝去的伴侶守貞,他經過幾天的斟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解除婚約,沒想到安珀居然拒絕了。
巴赫公爵遲疑開口“可您將來如果再娶雌蟲,就只能娶雌侍了。”
帝國律法規定,每只雄蟲只能娶一名雌君,而且地位凌駕于任何雌侍之上,所以貴族聯姻時,沒有雌君的雄蟲總會格外搶手。
安珀卻淡淡道“我不會娶雌侍,今天過來除了回絕退婚,我還想向您打聽一件事。”
巴赫公爵聞言一愣“什么事”
安珀墨色的眼眸看向他,里面仿佛深不見底的幽潭,一字一句問道“西弗萊回來了嗎”
自從艦隊返回帝都,安珀就再沒有聽過任何屬于西弗萊的消息,對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尸體都找不到。但前段時間聽說有
探測隊去調查異獸情況時,從峽谷下方救出了一名軍雌,目前正在星際醫院養傷,有極大的可能性就是西弗萊。
安珀今天正準備去看看情況,沒想到臨時接到巴赫公爵的邀請,就順勢過來了。
巴赫公爵聞言神情顯得有些復雜“沒錯,西弗萊已經回來了,自從喬伊斯少將上報說異獸群被不明力量干擾陷入無序狀態,陛下就又派遣了探測隊前往,沒想到在山谷下方找到了重傷的西弗萊。”
安珀緩慢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狀似不經意問道“那您該高興才是,為什么看起來心事重重”
他閑暇時曾經聽路德維希提起過幾句,巴赫公爵格外偏疼西弗萊,遠勝于路德維希。
巴赫公爵閉了閉眼,臉上蒼老的溝壑在燈光下無所遁形,恍惚間好似嘆了口氣“路德維希犧牲后,家主的位置空懸,三皇子努曼爾不知道什么時候和西弗萊搭上了線,想支持他競選家主,可蘭伊家族一向是站在四皇子這邊的。”
安珀聽見三皇子和西弗萊攪合到一起,微不可察皺了皺眉“您贊同嗎”
巴赫公爵緩緩搖頭,出乎意料道“不,我反對。”
他語罷看向安珀,蔚藍色的眼眸如同深海般,滿是歷經歲月沉淀的閱歷“您是不是很好奇,我明明更寵西弗萊一些,卻偏偏不想讓他當上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