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群情激奮的朝堂因為涇陽王的血濺當場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盯著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紛紛后退讓出一片真空圈,心中多少有些驚駭
這攝政王與陛下一向不合,平日上朝十次有八次都不來,剩下的兩次也是攪風弄雨,今日怎么肯出手相助了君主弱而無能,臣子強而僭越,只怕這趙氏江山遲早要旁落他人之手。
衛夫人看見趙勤已死,并未在朝堂上多逗留,她深深看了霍瑯一眼,直接命人抬走尸體,面色漠然地離開了大殿。
忠義之名可塑人脊骨,亦可困囿人心,鎮國公府滿門忠烈,卻落得如此下場,衛夫人就算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想過造反,也被余下的一次猶豫給壓了回去
自古以來,造反都是要背千古罵名的,衛家清清白白的名聲,容不得絲毫玷污。
趙康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一副沒回過神的模樣,最后是被無眉他們輕聲勸哄帶走的,以身體抱恙的理由命眾臣退朝了。
趙康本就鮮少露面,縱然坐在高位,也是一副麻木不仁的神情,乍看與陸延的淡然有七八分相似,無悲無喜之下少有人能察覺,今日罕見情緒激動,難免露了破綻。
霍瑯站在原地未動,眼眸微瞇,暗沉的目光緊盯著趙康離去的背影,心中或多或少感到了一絲怪異。
霍避見他陷入沉思,走上前問道“兄長,在想些什么”
霍瑯冷不丁問道“趙勤對他便如此重要嗎”
霍瑯剛才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一邊是江山社稷,一邊是混吃等死的廢物皇叔,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沒想到小皇帝偏偏在這個時候犯蠢,殺個人都磨磨唧唧的。
霍瑯自己都覺得奇怪,他有時候見了小皇帝只覺得對方是天下無一的好,有時候見了小皇帝又莫名恨得牙癢癢,只想一巴掌抽過去,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又愛又恨
霍避善解人意道“畢竟是死了親叔叔,難過是人之常情。”
霍瑯心中冷笑,死個親叔叔有什么了不起,自己當初死了親爹都沒哭這么慘。不過說歸說,他見小皇帝哭得如此悲痛,思來想去,散朝回府后換了衣裳,下午還是入宮覲見了一趟,手里拎著一個食盒,可謂將探病的心意做了個十足十。
趙康回到寢殿后就跟傻了一樣,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一個勁喃喃自語“皇叔都是孤害了你都是孤害了你啊”
無眉給他灌了幾口安神藥,又盡數都吐了出來,急得在一旁唉聲嘆氣“這可怎么是好”
陸延恰好步入暗室,他瞥了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趙康,輕描淡寫扔下一個平地驚雷“剛才宮婢來報,攝政王正在神康殿外求見面圣,陛下準備何時接見”
趙康原本還醒著,聽見這句話眼睛一翻,竟是直接嚇暈了過去,無眉知道陸延是故意的,轉身對他怒目而視“您這是什么意思”
陸延聞言輕笑一聲,在寂靜的暗室顯得尤為突兀,他溫潤的面容
落入陰影中,只讓人覺得像天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莫名透著一股涼意“我能有什么意思,他今日露餡了,你難道不知”
面對陸延穿透般的目光,無眉啞然。
前世霍瑯并未參加這場朝會,自然不曾察覺,可今日陸延躲在屏風后方,只看對方探究深思的模樣,便知霍瑯肯定是起了疑心。
神康殿,東暖閣。
霍瑯邁步走進殿內,就見陸延一言不發地倚靠在榻上,他閉目扶著額頭,臉色蒼白,看起來虛弱疲累,仿佛是被今日所發生的事嚇丟了魂。
無眉識趣屏退左右,自己也在外面候著,殿門關上,正中間的孔雀香爐吐出一縷裊裊煙霧,試圖掩蓋空中漂浮著的血腥氣。
“怎么,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