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崽子已經被老人抱上了面包車。
原本撐著拐杖走路都顫巍巍的老人,抱孩子時卻步下生風,楚寒深直覺這是個人販子,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面包車上另一個黑瘦男人,將下了藥的甜牛奶遞到小幼崽身前。
崽子餓到直吞口水,但還是吸了吸鼻子忍著沒吃,眨巴著哭紅的雙眼怯怯問道“爺爺不是帶窩找拔拔么爺爺窩拔拔在哪里呀”
“爺爺”抓了抓發癢的劣質假發,笑著幫崽打開面包袋子“別急,等你吃飽了就能看到了。”
小幼崽聞言沒有懷疑,接過面包牛奶好一番狼吞虎咽,不出意外人很快昏睡過去,一旁的“爺爺”先扯下假發丟到一邊,然后便開始給崽子剃頭換衣服。
這位看起來年齡四十上下的“爺爺”,掰著崽子的小臉仔細查看,一邊操著鄉音跟開車的黑瘦男人興奮說道“這娃子可真俊吶”
兩人三言兩語間便帶出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抓個小男孩去賣。
如今孩子少了,每家每戶看得又緊,他們這種拐賣營生都難做了不少,像今天這種直接是家長弄丟的,完全是撞大運白撿了。
兩人嘰里呱啦說了一路,因著圖省事藥量下得足,崽子一直昏睡不醒,等崽子再醒來時,才知道“爺爺”并不是帶他找爸爸的,而是給他找了一對新的爸爸媽媽。
新的爸爸媽媽開始時對他很好,但一段時間后崽子始終不肯認人,還多次嘗試自己逃跑,再一次被抓回來后崽子是被提著胳膊拎回來,胳膊直接被男人扯脫臼了。
崽子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小倉房里,一身被“爸爸媽媽”用掃帚鞋底抽出的傷,還有一個越來越扁的小肚皮。
村子里買媳婦的多,買孩子的經驗不足,而且偶爾有沒遇上過這么沒有自知之明的犟種,天天跑天天跑,也不看看自己那小胳膊小腿能不能跑出大山。
夫妻倆知道正常情況餓個三天沒問題,卻忽略了這只是個小孩子。
第一天時夫妻倆還很有耐心地輪流詢問,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想讓小東西放棄找爸爸,乖乖留下給他們當兒子,沒曾想到了第二天這崽又冷又餓渾身疼痛,還咬著牙說自己要找爸爸,夫妻倆罵罵咧咧離開。
失去神力完全淪為普通人類的小幼崽,就這樣蜷縮在黑暗陰冷的小倉房里,捂著已經餓到前胸貼后背的肚皮,發著高熱渾身灼痛,小嘴還時不時張合一次。
起初還能發出微不可察的氣音,不過很快,楚寒深就只能看到“爸爸”的口型,再然后小身體開始抽搐痙攣,就這么在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中逐漸失去了生氣
楚寒深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目眥欲裂卻什么都做不了。
仿佛萬箭穿心,近乎崩潰的痛苦讓他腦海深處隨之震顫,淡金色的微光一晃而過,拂開了一抹陳霧,精神恍惚間楚寒深想到了什么。
不對,他的孩子不該受這樣的苦
“寒深,你該知道,
天地間只需要一棵神樹。”
他知道,所以他把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留給了他的小稚喬。
卻沒想到,曾經喜歡風、喜歡雨、喜歡朝陽和暮色,甚至對天邊每一朵云彩都有著格外熱忱的小家伙,卻在他離開后丟掉了唾手可得的美好永恒,將全部神力都傾注在尋找父親的路上。
楚寒深頭部猛地一陣悶痛,一時間似乎有無數畫面想要涌現,可他目之所及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小世界能夠承受的力量有限,最初的小幼崽只能像個普通幼兒那般進入到父親所在的世界。
但每一個世界對于普通人類幼崽來說實在太大了,而他又太過弱小,這條路沒能讓他找到爸爸,卻讓他歷經千難萬險看盡人間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