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從他身后斜射過來,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一重金光里,與朝陽相比,劍柄上的雀燈便顯得微不足道。
沈丹熹從他懷里坐起身,心緒還未從夢中抽離,木然地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重又閉上眼平復魂上的怨氣。
夢里嘗到的那些苦痛逐漸消弭,她才再次睜開眼,面色變得平靜,抬眸朝前方云霧縈繞的巍峨山脈望去。
漆飲光在她身后道“殿下醒來的時機真是合適,我適才還在苦惱,若是殿下一直不醒,我就這么將你抱進昆侖宮的話,讓人瞧見了,會不會不太好。”
“放心好了,不會有人看見我們進昆侖的。”沈丹熹說完,用力往后抵了一肘,口氣不耐道,“我睡覺的時候,你一直在我耳邊念叨什么,你話怎么這么多”
漆飲光吃痛地捂住胸口哼哼,往后退開一段距離,無辜道“殿下一直睡著,我一個人趕路無聊,只能自說自話。”
他垂下眼皮,眼中神色都被濃郁的睫遮掩,語氣聽著欣喜,“難道殿下一直都聽得到我說話有傾聽之人,那我這一路上倒也不算白費口舌。”
“誰知道你說了什么,叫得比雞還難聽。”沈丹熹嫌棄地揉耳朵,在一個對她暴露過殺意的人懷里,除非她蠢到無藥可救,才會真的睡死過去。
漆飲光“”他堂堂一只妖神孔雀,竟拿他和雞做比,漆飲光的自尊心碎成了渣,沉默好一會兒,才怏怏道,“殿下,昴日星官聽到你這句話,一定會很難過。”
沈丹熹哼一聲,誰管那些雞雞鴨鴨高不高興。
昆侖就在前方,一圈環山之云流淌天際,截斷人間和仙山,將一座昆侖劃分開兩處截然不同的世界。
環云之下,為凡塵,環云之上,為仙山,人眼所不能見。
漆飲光的雀翎劍載著兩人穿過環云,飛臨仙山,再次見到那一座巍峨山門。
山門之后萬里疆域,有三山四水五宮十二樓,神木擎天,百花常盛,云霧繚繞之中有傾宮旋室半隱半現,長橋懸于樓宇之間,琉璃瓦片映照天光,璀璨生輝,蔚為壯觀。
神女大婚,昆侖上下還沉浸在慶典的歡樂氛圍中,上至昆侖宮,下至天墉城,紅綢飄飛,彩燈煌煌,比任何一個節日都還要熱鬧,昆侖子民皆在為神女殿下慶賀大婚。
很顯然,即便晟云臺上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即便她這個新娘中途缺席,但并沒有影響到成婚大典。就是不知她的父君是如何將一切粉飾得毫無痕跡的。
漆飲光望向琉璃碧瓦間灼目的紅,笑盈盈道“先前一直奔波,都還沒得及恭賀殿下心愿得償,良緣永定。”
沈丹熹聽著他的每一個字都覺得刺耳,反嗆聲回去,柔聲笑道“無妨,等我早生貴子的時候,一定第一個通知你,記得及時來賀,若表現得好,認你做干爹。”
漆飲光“”他默了默,捂住心口,委屈道,“殿下真懂得如何刺傷人心。”
陸吾駐守山門邊,見了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神女之人,眼珠子里的火幾乎要噴涌出來,不過卻并未為難。陸吾朝沈丹熹拱手行了一禮,開啟山門,容他們入內。
就如沈丹熹所說,他們剛一踏入昆侖地界,沈瑱便知曉了。兩人穿過山門,便見數以千計的飛葉和花瓣從山中飄出,將他們裹入一座傳送陣中,直接從當空消失。
下一刻,花葉散開,兩人已身處一間古雅肅穆的宮殿內,此殿名為懸星,是昆侖君平日處理事務的內殿。
殿內有四柱,檐下垂竹簾,擺置均是以色澤深沉的古木所制,殿正中擺放一只銅制香爐,爐身雕刻有昆侖神獸,開明獸。正前方則是一張寬大的桌案,案后是一整面墻的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