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飲光就站在她身邊,俯下身時,束在冠中的長發從腦后垂落,烏黑的緞發間夾雜五色絲絳,有幾縷搭落在了沈丹熹肩頭。
殷無覓初見沈丹熹時,還能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可當視線掃到站在她身邊的漆飲光,看到那幾縷落在她肩上的發絲,那點勉強出來的笑意便瞬間化為了滔天的怒火。
急怒攻心之下,殷無覓身子晃了晃,嘴角滲出一縷鮮血,揮開越衡來扶他的手,澀然道“薇薇,你不惜派出玉昭衛攔截于我,就是因為他嗎我來這里打擾到你們了”
這種賣慘的招數在她這里可不管用,殷無覓越是痛苦,她反而越是開心。
沈丹熹示意玉昭衛暫且退讓,允殷無覓踏入殿中。
她坐在羅漢榻上,手捧山雀,懶洋洋地看向眾人,笑盈盈道“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時日,熹微宮都太冷清了,沒人陪我說話,也沒人陪我玩。剛好,你來了,所以就叫玉昭衛同你逗趣一下。”
她說這話的語氣十分輕慢,就好像他也是個微不足道的玩物,開心了就逗弄一下。現在更有趣的玩物來了,沈丹熹立刻便喜新厭舊,抬手將山雀還給漆飲光,起身欲要朝殷無覓走過去。
漆飲光接過山雀,手指順勢滑下勾了勾她的袖擺,試圖挽留她道“我這幾日不是一直都陪著殿下么”
他這一句話,
,
他有什么資格陪在她身邊
殷無覓快步上前,想要去抓她的手,“好,薇薇,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著你,你不必將一個外人留在熹微宮中。”
沈丹熹下意識偏手避開,她眉宇間流露出的那一絲厭惡,宛如一根尖針扎進殷無覓心里,讓他動作一頓。
沈丹熹瞧見他眼中情緒,又生出惡劣的玩心,學著穿越女的模樣,笑得甜而溫柔,甩開漆飲光的手指,故作憐惜地朝他伸出手,“好呀,有你陪著,我定不會感覺無聊。”
可她眼中的厭惡仍在,即便是浮于眼上的笑意也遮掩不住。
殷無覓從前見慣了旁人對他的鄙薄和厭惡,對這種眼神,這種情緒尤為敏感,沈丹熹眼中厭惡比他曾經見過的每一個人都還要刻骨深濃,一瞬間又叫他想起了晟云臺上那一幕。
那只手纖細白皙,指甲上的蔻丹被清洗過了,但干凈的甲面上依然透出淺粉,如以往一樣,伸來他面上,試圖觸碰他的眉心。
殷無覓瞳孔驟縮,心口刺痛,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疾退出數十步,倏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丹熹動作一頓,垂下手,臉上虛偽的笑意散盡,沉默地盯著他。
殷無覓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試圖解釋道“不,薇薇,我并非是要躲你”
沈丹熹問道“不是躲我那你是要躲誰”
殷無覓“”他的確不是有意想避,可那一刻的沈丹熹,也確實讓他感覺到了危險,遭受過那樣的重創后,閃躲幾乎是憑著他的本能而為。
他甚至都忘記了,身上還有紫綬仙衣護佑。
沈丹熹笑一聲,突然又厭煩了這種扮演游戲,她拂袖轉身,重新坐回羅漢榻上,“我不喜歡勉強別人,閬風山主不愿意,那就請回吧。”
她朝漆飲光抬手,后者十分歡喜地將山雀又重新捧入她手里,“殿下要是覺得冷清,我可以引一些雀鳥,來為殿下唱歌。”
山雀被他戳了戳腦袋,乖乖地“啾啾”唱出一段悅耳的鳥啼,逗得沈丹熹又重新展露笑顏。
殷無覓看著這一幕,額角青筋直突,喉中血氣上涌,恨得咬牙。他身上穿著紫綬仙衣,任何外力都傷不到他,他不該懷疑她,不該后退的。
他既恨自己退開,惹惱她,又恨漆飲光趁虛而入。
可沈丹熹已經收回了對他的笑,將目光重新落回那一只孔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