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君臣于是都投來目光,“愿聞其詳”。
“兵士啊隨行征戰護衛的樓船士啊”周邈揭曉答案,“之前通往閩中郡那班兵士只作剿匪之用,千余的兵力,就也不說了。”
“但彭越和我那班,每班就算兩萬,也有四萬之數了跟著征戰奔波,除了有糧草補給,能吃上一口飯,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了”
雖說兵役是大秦傅籍黔首的應盡之責,但兵役往往一去就不是一兩年的事,而是一輩子
戰爭好似是無窮無盡的,兵士們就只能往一個又一個的戰場奔赴而去。
就算暫時無戰可打,也會駐守當地,就像現在還遠在南方二郡駐守的樓船士們,而往往這一駐守或許就是一輩子。
兵士們的結局,似乎就只有兩個戰死沙場,或者老死異鄉。
“我這次做了大將軍雖然實際上就掛了個名,但也切身見證,兵士比役夫役婦們還難多了
戰時拿命沖鋒陷陣,閑時建城筑墻,要問他們得到了什么一口飯而已。”
周邈越說越低落,因他的無能為力,卻又心生惻隱。
盡管大秦已是蒸蒸日上,但也還不能像后世那樣每月給兵士發補貼,可能不足以和高工資職業相比,畢竟也能算作一份工作了。
現在及以后大秦能做到的,也就是盡量如期換役,讓兵役成為一個短期義務,糧草補給盡量準時準量,不會餓死戰場,有去有回。
“但是,這次跟著去中南半島的樓船士,還會回來嗎”
不會,就如歷史上隨任囂、趙佗等南征百越的樓船士們,直接就駐守當地了。
殿中君臣一時沉默。
最終仍是嬴政開口,承認道“不會。”
周邈當然知道這個答案。
“可如果是歷史上也就罷了,時代洪流如此,都被裹挾著,透不過氣、難以活命。”
“但現在天下黔首都稍微好過些了,至少勤快一些,多半能勉強混個溫飽。役夫役婦們雖然最后會遠離家鄉,定居當地,但有糧布補貼,也算是發了一筆安家大財。”
“唯有征戰護衛的兵士們,什么都沒得到,卻要終生駐守當地。”
周邈情之所至的一席話,說得章臺宮大殿一時寂靜。
“那么,何不將兵士充作役夫”周邈提出方案。
“中南半島上的土人更加原始,沒有如甌越一樣形成尚算可觀的部落聯盟,對上他們,大秦甚至不必動兵刃。震懾加利誘,便足矣”
“就算有那無知便無畏者冒犯,兵士們也能當即拿起兵械,護衛作戰,讓他們有來無回。”
周邈又提出
“就算因此耽擱些時間,我們也可以加班補回來
方案闡述完畢,殿中在安靜兩息后,接著響起贊同聲聲。
率兵征戰的王賁,大概更能體悟共情,“確實不公”
普通黔首勤快耕織,都能混個溫飽了,戰時拿命去拼、閑時也不得閑的兵士們,一生駐守異鄉,也不過是勉強餓不死而已。
就試問,這公平嗎
“隨行征戰護衛的數萬樓船士,確實可以充作役夫,這樣就算自此駐守當地,也能得一筆安家錢財。無論是娶當地土人,還是和役婦談婚論嫁,也能有一爭之力。”
蕭何的理由樸實卻也真誠。
李斯也跟上“確實。否則兵士們長久以往,未必不會因役夫役婦們的富足,而生出不公與怨憤,從而橫生隔閡。”
“都是大秦人,非但不能團結以制衡當地土人,反而心生罅隙怨懟。如此,恐使地方不穩。”
在周邈點破之前,大秦君臣早已形成固定思維,不會突然莫名地想到兵士的難處。
然而一旦戳破這層窗戶紙,便也都能想通個中真理了。
最終,仍是垂坐首位的嬴政,雙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威嚴如山岳。
一語定音“仙使議是。”
“那便如此,按施工計劃書,此次令彭越亦率兵南下半島,仍與馮去疾協同,負責半島北段任務。
仙使則仍與扶蘇一道,負責半島南段任務。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