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張多災多難,幾經趙匡胤辣手折磨的案幾,此刻終于在對方的盛怒中分崩離析,壽終正寢。
趙匡胤抽出了腰側的寶劍,面色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含著森然殺氣的眼睛,此刻更是布滿血絲,整個人宛如一頭暴走的公牛。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能的”
最惡毒,最辛辣,混跡行伍多年,在無數次戰場的垃圾話交換中學到了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臟話的趙匡胤,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
他不管那些惡毒的詛咒有沒有順著血脈的聯系牽連到他自己的身上,或者說,在巨大的堪稱絕望的羞辱面前,他不在乎這樣的謾罵。
對,這是羞辱。
哪怕徽欽高二人并不是他的直系血脈,但當趙佶和趙桓著上身,身披羊皮,脖子系繩,被金人牽扯著拖拽,跪伏如羔羊般低首,向著金人的太廟獻禮的時候。
大宋,這樣一個王朝的顏面,就已然蕩然無存了。
不論往前追溯到趙匡胤本人的年代,還是往后延續到天幕最初透露的殉難,跳海的血脈,不論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只要他們身上還保留著宋人這樣一個身份。
他們就都被羞辱了。
像被人抽掉了最后一節脊椎骨。
大宋再也沒辦法直起身,再也沒辦法直視前方了。
它從精神上被摧毀了。
從此,滿江紅遍的鮮血浸透了史冊,卻再難染亮一輪光明正大的赤日;西江月明的碧波奔流不歇,卻只能再作田園歸居的恬靜。
永遇樂不曾快樂,破陣子刀鋒對內,南鄉子的壯懷激烈,最后只剩丑奴兒在旁,空嘆一句
“卻道天涼好個秋”。
沒人能再把大宋的顏面挽回。
于是趙匡胤痛罵。
可是越憤怒,換來的是越發的無奈甚至絕望,是李白口中“拔劍四顧心茫然”般的惘然。
他一生功過很難評說
后周太祖郭威,在后漢幼主當國,四方起義,風雨飄搖之際,四處征討,替后漢的孤兒寡母守住了江山,安穩了政局。卻因為戰功赫赫而被幼主忌憚,最后闔家老小悉數被誅,只留下了當時在他身旁的侄子郭榮或者說柴榮。
他最后黃袍加身,是因為血海深仇不得不報。“嬰孺無免者”的絕望,但凡是一個正常人,都沒辦法再對犯下這樣罪行的殺人兇手忠心耿耿。
但趙匡胤呢
他幾乎完美復刻了郭威的劇本,孤兒寡母,重權在握,可是比起郭威絕望與悲痛的咬牙切齒,他更多了幾分先下手為強的狠厲。于是在未來尚且籠罩在迷霧之中的時候,他拒絕去揣測那位少帝的良心和寬容,跳過了為人忌憚這個理由,直接為自己披上了黃袍。
于是這就成了一個混沌的漩渦,他用絕對稱不上光彩的手腕,抵達了和郭威相似但不同的結局。
他為了結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