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發現鶴遂好像沒有在聽她講話,她一通講下來,發現鶴遂沒有半點反應。
他耷著頭,一言不發。
細細觀察,連瞳孔都是完全固定住的,很像是在走神。
周念一連叫他好幾聲。
“嗯”他終于有了反應,恍若大夢初醒。
“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在聽。”
“那我剛剛在講什么”
“”鶴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念有些不悅“這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情,你認真聽行不行”
鶴遂用手狠狠搓一把臉,手放在臉上沒拿下來,他閉著眼,睫毛輕顫,嗓音困頓沉悶
“再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周念不明白“什么”
讓鶴廣受到應有的懲罰還不算重要的事情嗎。
他理應恨鶴廣到骨子里才對。
她不明白,對于現在的鶴遂來說,不管再重要的事情都顯得那么不足掛齒。
在他生命的河流里,她是唯一一條能活下來的魚。
她現在要徹底離開這條河域,不回頭地,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不會覺得再有什么事情重要了。
“你先冷靜一會兒吧。”
鶴遂沒應。
周念又說“我去給你拿個喝的。”
冰箱里沒飲料,只有冰水,周念倒了一杯冰水回到院子里,看見鶴遂還站在原地,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他站在暴烈的陽光下,金發襯著極致冷白皮,有著窄收流利的下顎線。
明明是該耀眼奪目才對,偏偏看上去那樣的暗淡無光。
也是。
皮囊的耀眼無法抵御靈魂的暗淡。
他像是馬上就要碎掉。
周念端著水走過去,遞給他“我這里有一段證明當年山火就是鶴廣引發的視頻證據,拿去報警吧。”
“”
“他應該為他的罪孽付出代價。”
即便不摻雜任何私人仇恨,鶴廣也是罪該萬死。
鶴遂接過冰水,低眼一看,發現周念在冰水里加了兩片新鮮檸檬和一些冰糖。
他盯著冰糖在水里融化時飄出的絲縷紋路,說“你能不能陪著我”
問得小心翼翼又可憐。
周念一下就想到那天,她帶著冉銀去自首,心境是無比復雜。
今天的鶴遂或許就是那天的她,把滔天的恨意撕開,還是能看見里面的血肉連筋,他再恨鶴廣,但親手把親生父親送去坐牢這件事,也是需要勇氣。
誰料,他卻說“我不是不敢,而是想和你多待一下。”
是她想錯了,周念抿抿唇。
她透過他額前微碎的金色劉海,看向他深黑的眼“可是鶴遂,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同行,像當年一樣。”
當年宋敏桃帶著宋平安
投河自盡,是她第一次毫無顧忌地豁出去,不畏人言,不顧及任何人的目光,陪在他身邊,走過那一條又一條的青石板路。
今非昔比。
如今的她就算愿意,也早就不是當年那樣的情況了。
現在她要是和他并肩走在外面,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暴。
鶴遂仰頭,灌下一大口檸檬冰水,酸甜在口腔中肆虐。
他良久都沒有說話。
在最后一絲回甘消泯前,他說“為什么不可以”
周念怔住。
她遲疑道“可是你現在出去的話”
剩下的話沒說,鶴遂懂她的意思。
鶴遂看向她,眸底是她看不透的堅定“有顧忌的從來都是沈拂南,不是我。”
“”
“而我,會永遠毫無顧忌地走在你身邊。”
周念只覺得心被什么東西狠狠震了一下。
差點讓她沒維持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