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形容狼狽,面色慘白。
來時路上的積水浸濕了鞋襪裙擺,肩頭、鬢發也都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洇濕,而她灰敗的臉色,與微微顫抖的瘦弱身形,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明明這樣好的容色,卻像是枝頭將要開敗的花,沒有半分生機。
沈裕一言不發地看著,搭在膝上的手加重了力氣,劇烈的疼痛壓過傷處那蝕骨一般的癢,換來片刻的緩解。
在地牢中停留太久,哪怕未曾親自動手,依舊沾上了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這叫他有些犯惡心,也開始不耐煩。
而沉默許久的容錦終于有了動靜,她攥著那已經被揉得不成型的紙團,分明怕得要命,卻還是仰頭看向沈裕“您若當真心意已決,奴婢唯有聽從,但斗膽求您格外施恩,奴婢此后必盡心竭力做事”
從前,沈裕將她當做推拒皇家賜婚的工具,容錦無話可說,畢竟是他將自己從黎王府帶出來的,天下總沒有白占的便宜。
可如今,沈裕想要她當這個從犯、幫兇,若是沒有半點好處,只能任人宰割,那她不如現在就舍了這條命。
容錦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同沈裕做交易,但到底還是不甘心就這么屈服。
她試圖強裝鎮定,可發顫的聲音已經將底子暴露無遺,那雙杏眼盈著水汽,映著燭火的光,在這黑夜之中倒像是微弱的星子。
沈裕沒料到她一開口不是求饒,饒有興致道“你想要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奴婢于您而言再沒有用處,能否”
容錦想要自由,她被困在別院這些日子,面上并未表露出絲毫不滿,心中卻始終惦記著外邊的天地。
可還沒說話,她自己都覺得這話太蠢,無力地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聲。
今后替沈裕做事,就算將來某日再沒半點價值,可知曉了這些秘密,不被滅口就已經是萬幸,又豈能奢望離開
猶如陷入大漠流沙,掙不脫、逃不掉,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淹沒。
容錦抬手遮了遮眼,這才沒落下淚,勉強道“奴婢家中有個小妹,她少不經事,如今獨自在繼母手下過活尋常吃苦受累不算什么,只是怕她步上奴婢的后塵,故而想請蘇婆婆分神照拂一二。”
她的父親,是皇城底下一個小小的監門衛。
因見同僚獻了個女兒給黎王,得寵后從直長提拔校尉,轉眼一家都攀了高枝,在繼母余氏的攛掇之下也生了效仿之心。
容錦早就對這位父親沒半分期待,更沒想過要為容家掙這個所謂的前程,只是放不下容綺,就這么被拿捏住了。
當初娘親去世前,在病榻上攥著容錦的手,要她好好照顧小妹。如今她知曉自己命數已定,思來想去,記掛的也只有這一樁事。
就算她不提,以沈裕的地位,想要查清她的身世再簡單不過,索性攤開來講了。
“這就是你想要的”沈裕的目光落在圍著燭火飛舞的那只小蛾身上,“可你也應當知道,你并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
這樣的請求對沈裕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他并沒有輕易答應下來。
“奴婢只是想要求您”容錦將姿態放得極低,額頭抵著堅硬的地面,輕聲道,“您一句話,換奴婢盡心竭力做事,不是很劃算嗎”
她匍匐在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長發綰起,露出了一抹纖細白皙的脖頸,如上好的白瓷一般,細膩而又脆弱。
倒叫人覺著,她那個胡謅的名字也算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