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您是沒有關系的。”祝彌提醒也勸慰他,“不用徒勞地想幫他,誰也幫不了。顧家之內,王爺的威嚴無人能犯,四公子這回逃不了懲戒,但他受得住,遲早能走出來的。”
顧小燈怔怔的,方才讓人套了腦袋也不覺什么難過,只覺驚慌荒謬,此刻聽祝彌幾句話,卻忽然難過得落淚不止。
“我什么都幫不了森卿嗎”
祝彌初次聽到森卿二字,片刻才反應過來是顧瑾玉的別名“四公子只說,您照顧好自己就夠了。公子,你此時來找我,可是有什么麻煩”
顧小燈哪里還有心思告狀,擺擺手,搖著頭走了。
待回到屋舍,他找奉恩要了顧瑾玉送的那支墨玉發簪,看了半天,到底沒取出錦盒,小心翼翼放回去了。
向來一直燦爛話癆的人忽然又低落又沉默,便是奉恩也生出了惻隱之心,走來輕聲道“您若是想把四公子的簪子戴上,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顧小燈拍拍錦盒,“戴了之后給他招麻煩就不好了,你還是放回去吧。”
奉恩只得收回去,顧小燈支著臉獨坐發呆,奉歡卻悄悄走了過來,他比奉恩小一些,相貌柔美許多,性子也更安靜柔順,總是默默做事少說話,這會主動過來,罕見得顧小燈一愣。
“奉歡,怎么啦”
奉歡“噓”了一聲,靠近他身邊來,小聲道“公子,您若是不喜歡,我來當您的書童吧。”
顧小燈腦子轉不過來“啊我不喜歡哪樣,你當我書童又是為了什么”
奉歡眉目柔順,神情有些凄憐“您不習慣攀附,也忍受不了那等輕薄欺凌,我可以在您身邊當書童,代您去做。”
顧小燈的眼睛慢慢瞪大,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奉歡有些著急地還想開口,那邊奉恩已經回來,顯然是意識到什么,臉上的溫和頭一次蕩然無存“奉歡”
奉歡忙直起身,同手同腳地走回他身邊去,訥訥地叫了聲哥。
奉恩繃著臉將他推到身后去,有些生硬地朝顧小燈行禮“公子,奉歡只是個侍奉您日常的笨仆人,他當不了什么,也擋不了什么。”
顧小燈回過神來,只得不住點頭“知道,知道,你帶你弟下去吧,我看會書去
。”
奉恩又行了個禮,轉身便抓著奉歡慌急地走了。
顧小燈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他們離去,看他們這兩個安家幸存者、官窯得救者,看他們就像是在看書,看浩瀚晦澀的人世注腳。
顧小燈就這么坐到了申時時分,最后還是蹺著一條腿蹦起來,趁著這個時辰,武課還沒結束,其他權貴子弟還沒回來,他兩步一跳地出門去了。
奉恩扶著他到門口,低聲道“我陪公子去吧”
“不用不用。”顧小燈笑著讓他回去,“晚上我想喝芋頭粥,你和奉歡幫我做吧,芋頭剝起來容易手癢,你們小心點。”
顧小燈說罷蹦出門去,仍是輕輕快快的,只是到底單腿,蹦得氣喘吁吁,好不狼狽。
酉時,竹院后院的溪亭中,蘇明雅正在流水聲里作畫,畫身處之地的盛夏景致,畫完了晾好,要送進皇宮中呈給他的貴妃長姐。長姐離不開宮中,他便常作畫送給她,作畫于他而言只有體力問題,他擁有同代當中最好的天賦,一等畫技,一等人生,十八等身體。
一幅畫作完,遠處的仆從上前來替他收夏畫,同時稟報訪客“公子,顧山卿來了。”
蘇明雅握著手腕放松的動作一頓“來多久了”
他作畫時不喜被打擾,仆從知道他的規矩,答道“四刻鐘。”
“一直等著,沒有走”
“是,也不多話。”
蘇明雅輕咳一聲“帶他過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