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要是還在,現在會明媚良善依舊嗎會長得更美,會長得更高嗎
蘇小鳶想,會的。
蘇明雅很快畫出了一個他沒見過的顧小燈。
畫上酒壺傾歪,顧小燈披散著長發,乖乖地枕在某個人的腿上呼呼大睡,蘇明雅畫得如此鮮妍,蘇小鳶幾乎能感覺到顧小燈呼出的酒氣了。
他有些嫉妒,以為顧小燈枕著的定是蘇明雅。
誰知蘇明雅像是有讀心術一樣,擱下筆說“他枕的不是我,是葛東晨。”
蘇小鳶眼皮一跳,忙彎腰輕聲“是我冒犯了。我和山卿公子的相處時日不及大人您長久,偶爾胡思亂想,您別見怪。”
“無礙。”蘇明雅輕咳兩聲,“小鳶,坐。”
蘇小鳶小心地挪過去坐下了。他以前是自稱“奴”的,后來蘇明雅讓他平稱,他嘴上應著,行動并不敢有逾越。
蘇明雅看一眼他,再次從他臉上看到恭敬和麻木的順從,心底一瞬劃過灰望。
權力和身份帶來被迫的仰望和主動的俯視,蘇明雅在得知顧小燈真公子的身份后,便不由自主地開始審視自己。
他審己就像是在審丑,自有一種別于病體的痛苦。
在俯視顧小燈四年,失去顧小燈一年半之后,蘇明雅反反復復地意識到權力蒙蔽下的自負,自負也是自縛,后遺癥的發作比他所想的更劇烈。而他此刻、將來還在這體系之下,循環往復不得解脫。
當今長洛,無數人看的是凌駕“蘇明雅”三字上的“蘇大人”,再也沒有人如顧小燈一樣,千回百轉地喊他,明亮熾烈地愛他蘇明雅。
“山卿公子和葛少將軍有那么好嗎”
蘇明雅回神,視線回到畫上柔軟的顧小燈“他覺得葛東晨好。”
蘇小鳶便明白了,姓葛的不是好東西。
“我有時流連過去,有時又憎惡過去。”蘇明雅伸手撫摸畫上的顧小燈,新任刑部后,刑獄的戾氣附到他身上,沖淡了病弱帶來的文雅,“我希望我的過去除了小燈,其他人都死無全尸,或者生不如死。”
蘇小鳶仍以為過去唯有他始終善待顧小燈,便自然而然地同仇敵愾“但有負心者,自當受您審判,但有罪賊者,也當受您嚴懲。”
蘇明雅笑了笑“中央又要撥大批援資運往北境,蘇家又將捐巨財,這回總算輪到葛家父子領差了,屆時你也一起去,有另外的人接應你。”
蘇小鳶一凜“是,大人,我應該做些什么”
“試試看,我試試殺顧瑾玉,你試試殺葛東晨,就是這個”蘇明雅的手指溫柔地滑過畫上的顧小燈,冷漠地停在畫上的半截大腿。
他改了稱呼的量詞“這只混血狗,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