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玉繼續安靜地坐定。
這個地方的人中了邪,九成的人被他殺了還要感謝他,感謝他把人家送到了通往尊貴的來生,頑固又癡癲。
顧瑾玉隨之想到他中了邪又忘了邪的小燈。
倘若他的小燈當年沒有逃出去,不知道現在匍匐到床尾來的會不會是他。倘若是他,那他不要他跪,他要反過來,跪在他雙膝間,進進出出從黑夜到白晝,似報恩,似報復。
顧瑾玉安靜地想,這世上和自己這么一攤爛肉、一團濁魂沾染的生死因緣就只有這么一個人,一筆寫小燈,一畫描山卿。
他要重傷瀕死在他身上,賣乖賣慘,哄他把他救回來,拼回去。他不要喝他的藥血,但他要吸他無形的血。他要進他,他遲早透他至死。他要他永遠不能拋下他,不能放開他。
他是如此強烈地想在弄死自己的時候,同時用那孽物捅死顧小燈,這么想著的時候他亢奮得難以自抑,這世上最好的死法肯定是死在顧小燈身上。
顧瑾玉過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把愛意和殺意弄混了。他低頭看著自己興了勁頭垂不下去的東西,心想糟糕透頂,不如把自己閹了。不過還是等等吧,再忍忍吧,
牡丹花現在在神醫谷,結束之后他要去那里做花下鬼。
顧瑾玉靠著墻淺淺入睡了,夢魘如期造訪,夢里尸山血海是無所謂的,只是他真的在夢里把顧小燈摁在懷中透死了。醒來的時候他不住地流眼淚,分不清是太幸福還是太痛苦,他很想他,像想死一樣想,愛意如果和殺意混為一體,那幸福和痛苦也如此。
顧瑾玉抬手往自己臉上扣,流著淚汪了幾聲,想念顧小燈捧著止咬器戴到他臉上的情形,他會在縛好之后在他額頭親吻,那是給他的獎勵。顧小燈的獎勵很多,有形的在他棺槨里,無形的在他心里。
顧瑾玉的眼淚沒完沒了,像是天都塌了,但天亮的時候,淚水突然斷得干凈,崩潰和重建都來得莫名其妙和突如其然。
天亮之后是八月十二,顧瑾玉沒事人一樣衣冠楚楚地離開寢殿,過后有紫衣的奴仆麻利地收拾里頭的艷尸,艷羨地抱著出去,準備送到碧落壇去錄入往生冊,走到半路時,碰到了另一個黑衣的少樓主。
奴仆恭敬地跪下“二少主。”
“起來。”姚云正看了看奴仆懷里的艷尸,見是個少年,就有些惋惜,“還不如給我呢,我至少疼疼他。”
身后傳來一聲不滿的“正兒”,姚云正立即笑瞇瞇地轉頭“父親大人。”
姚云暉不太高興地伸手按了按兒子的腦袋“不許搞斷袖。”
“我還沒搞呢。”
“想都不許想。”
“腦袋都要被您壓扁了,想不動了。”
姚云暉改而拍他肩膀,看他雙手“手上的皮肉傷好了沒有”
姚云正攤開布滿細微疤痕但已恢復完好的雙手,混賬道“大好了,一點也不妨礙自瀆,爽利得很。”
“臭小子,你近來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姚云暉抬起左手虛空給了他一巴掌,要不是左手斷掌了,這一耳光必定結實地讓他感受何謂父愛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