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攥著手上金絲繡制的香囊,僵硬抬頭“為什么”
若是沒有沈硯,今夜應是她和賀鳴的大婚之夜。
或許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或許相濡以沫兩情相悅。
明懿山莊偏遠靜雅,賀鳴可以在此處念書,宋令枝亦可在旁陪著研磨,紅袖添香。
若是煩了累了,她也可帶上白芷秋雁,出門賞玩,或騎馬或放紙鳶。待賀鳴上京趕考,她可陪著人去,也可在家掐著手指頭數日子,或是回府尋祖母游樂,陪祖母看戲聽曲。
若是有了身孕,她還能跟著白芷學針黹,給小孩做虎頭鞋。待孩子大些,賀鳴也能口傳手授,親自教導小孩的功課。
他們本該同天底下所有的尋常夫婦一樣,日子平淡如水,無波無瀾。
“為什么”宋令枝不甘心,“你明明不喜歡我”
為什么還要出現在她面前,親手敲碎她平靜的日子。
她和沈硯,本不該再有交集的。
長夜氤氳,蒼苔露冷,夜寒。
嫣紅喜服曳地,賀鳴的傷口雖不再往外滲血,看著卻仍是猙獰可怖。
宋令枝無力閉上雙目,指甲掐入掌心,她努力維持臉上的鎮靜。
“沈硯,我可以當今夜沒見過你,只要你馬上離開”
宋令枝唇角挽起一抹苦笑,那雙淺色眼眸落滿淚珠,宛若秋水盈盈,“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你也不喜歡我。我們當就此別過,再不復相見。”
黑夜如墨,急雨驟歇,只聽零星雨珠自檐下滾落,漸起一地的泥濘。
屋內燭火搖曳,茍延殘喘,似一位耄耋老人,只身撐起一隅的亮色。
沈硯逆著光,頎長黑影籠在宋令枝身上,他垂眸低眉,似低聲囈語“不、復、相、見”
沈硯勾唇,望向宋令枝的目光中有譏誚,也有嘲意。
“不可能。”
懶聲丟下三字,沈硯起身,大紅絳紗袍自夜色輕拂。
冷意自地上而起,侵肌入骨,宋令枝只覺后脊生涼“那你想要什么”
通透銅鏡映出宋令枝慘白無血的一張臉,再往下,是賀鳴染紅鮮血的袍衫。
刺眼奪目的鮮血透過指縫,一點一滴落在地上。
宋令枝聲音輕輕,“沈硯,你也想殺了我嗎”
前世的糾葛宋令枝早就身心俱疲,她無心再來一遭,也想不通沈硯為何糾纏自己不放。
“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
背對著自己的那道身影終于不再往前,沈硯轉首,目光不偏不倚撞上宋令枝。
絳紗袍衫松垮,夜深露重,袍衫好似也沾染上些許陰冷之氣。
指間的青玉扳指輕輕轉動,沈硯望著宋令枝,久久不曾言語。
房中落針可聞,只余燭光搖曳。
良久,方聽得頭頂傳來沈硯的一聲輕笑。
“宋令枝,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是這么天真。”
沈硯語氣輕輕,“你自然是要死的。”
他一步步朝宋令枝走去,黑影似化不開的濃霧,將宋令枝層層籠住。
宋令枝知曉那么多將來之事,自然是留不得,只是如今還不到時機。
沈硯眸光冰冷,垂眸睥睨。
不止宋令枝活不成,還有整個宋府。
他向來只信寧枉勿縱。
喜房的紅燭燃了整整一夜。
大病初愈,宋令枝本就精神不濟,經此一遭,又連著發了一夜的高燒,再次醒來,已是三日后的晌午。
日光滿地,園中柳拂香風。
宋令枝扶榻而起,榻上的紅棗蓮子早被白芷秋雁收走去,只剩案上燭淚點點。
槅扇木窗上還貼著大紅喜字,宋令枝扶榻坐起,三千青絲輕垂在腰間。
喝了一小碗燕窩粥,她精神總算好些,又命白芷將房中一應“喜”字摘下。
白芷誠惶誠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