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走茶涼,可沈硯未免冷漠了些,竟連喪事也如此草率敷衍。尋常百姓都是七日出殯,宋令枝只停靈五日便罷了,如今竟連最后的體面也無。
她拂袖
“你們的管事在哪,今日出殯,再怎樣,也不能任由棺木擺在這”
話猶未了,忽然聞得前院一陣喧囂。
一眾宮人匆忙跑來,手上捧著瓜果白燭。
轉眼之余,宋令枝靈前擺滿了祭拜用的瓜果,好幾個奴仆婆子身著喪服,跪在靈前哭喪,嚎啕大哭。云黎只覺莫名其妙,余光瞥見晃晃悠悠朝這跑來的管事,她伸手攔住人“這是在做什么”
管事連聲道“云姑娘不知道,宮里來旨了,說是宋姑娘伺候二殿下有功,喪事不宜過簡。”
云黎一怔“那今日的出殯”
管事朝皇宮的方向叩首“皇后娘娘念宋姑娘有功,特允其停靈七日。”
七日。
跟在云黎身后的魏子淵忽然揚起頭,眼中掠過幾分錯愕。閉息丸的藥效是十日,本想著宋令枝今日出殯,他可趁沈硯不在京偷偷將人接走。
不想皇后忽然來旨。
剎那,本來門可羅雀的靈前來了好些人。大多是些小官小戶,或是家中的庶子庶女。
云黎往后退開兩二步,她本是為送宋令枝最后一程才來。
轉首,驀地瞧見自家護院站在下首,魏子淵背對著自己,云黎看不到他臉上真切的表情。
只知道魏子淵垂首,盯著棺木中的宋令枝。
少頃,好似才回神,轉身尋云黎,他滿臉歉意“云姑娘。”
云黎不以為意“走罷,先回府。”
夜間下了幾滴雨,天色未明之時,遙遙的,空中響起一陣馬蹄聲。
由遠及近。
長街濕漉漉,馬蹄濺起一地的水珠。
路人紛紛抱頭避讓,深怕擋了貴人的路。
為首的人一身竹青色寶相花紋圓領袍衫,身后跟著數十人,個個面容冷峻,腰間佩刀,兇神惡煞。
馬蹄踏破長街的安靜。
有人好奇探出腦袋,同街坊鄰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不斷。
“剛剛那些人,可是金吾衛這是哪里又出事了”
“瞧著是往二殿下府邸去,不會是二殿下從閩州回來了罷”
“少胡說,閩州的事還沒好,二殿下現下回來作甚”
“怎么是我胡說了,二殿下府上出了那么大事,我可聽說那姑娘還沒入門,人就沒了,二殿下急著回來,應該就是為著這事。”
“那姑娘可真真是沒福氣,這樣好的人家,竟然還錯過了。這幾日二殿下府邸的高僧,可都是皇后娘娘請來的,到底是娘娘仁慈心善,竟還請了高僧做法事。”
“我也聽見了,那動靜可大了,隔著幾條街都能聽見。”
沈硯策馬揚鞭,遠遠將他人的聲音甩在馬后。
不知何時,空中又飄起了零星小雨,雨水泅濕衣襟,袍衫深淺不一。
一路紙錢翻飛,尚未抵達府邸,遙遙的,只見滿府上下白茫茫一片,府門洞開。
一眾奴仆遍身純素,檐角下系著的白燈籠在雨中晃悠,斑駁光影淌落一地。
管事站在門口,佝僂著腰背,正在打發小丫鬟灑掃。
倏然耳邊聞得一陣馬蹄聲,管事橫眉立目,一聲“放肆”還未出口,為首的駿馬已飛奔至他面前。
沈硯居高臨下坐在馬背上,翻身躍下馬。
管事嚇得差點跪在地上,滿臉錯愕“殿下怎么忽然回來了,可是閩州的事都處理好了”
管事亦步亦趨跟在沈硯身后,“殿下,今日是”
話猶未了,疾步走在前方的沈硯忽然駐足側目“她呢”
滿園蕭瑟凄冷,連綿細雨飄在空中,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