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本就稀罕,這般大的暖玉,宋令枝更是聞所未聞。
白芷輕聲道“奴婢同錢家的奴才聊了幾句,聽說他家少爺不知從哪知道姑娘患有寒癥,特尋來一方暖玉。
此玉名曰明日香,說是姑娘拿去做手鐲做玉佩都可以。“
這樣一方暖玉握在手心,宋令枝卻只覺遍體生寒。
沈硯如今還在她家府上,若是讓他瞧見了
宋令枝眼疾手快蓋上錦匣,當機立斷。
“這般貴重之物,我自然不能收。白芷,你替我將此玉交給父親,托他還給錢家。”
賀鳴不過同自己牽了一回手,沈硯都能記那般久。若是讓他知曉錢家有意上門提親
宋令枝身影一顫“還有,此事莫讓”
影壁后忽然晃出一道頎長身影。
沈硯長身玉立,如青松翠柏筆直。
自有小丫鬟俯身為沈硯挽起猩猩氈簾,宋令枝當即噤聲,朝白芷望去一眼。
白芷心領神會,抱著錦匣悄聲退下。
沈硯緩慢抬起眼眸,視線漫不經心在那一方黃花梨錦匣上掠過。
宋令枝心口驟然一跳。
沈硯淡聲,似乎只當那是宋令枝的妝匣“怎么不留下”
他聲音極輕,宋令枝眼中遲疑,一時竟分不清沈硯是否知道那是錢家送來的。
她挽唇,瞧著不甚走心道“不過是些俗物罷了,瞧著不喜歡,也就不留了。”
宋
令枝輕笑,“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上山,省得耽誤了。”
回江南前,孟瑞聞得蘇老爺子如今歸隱山林,特托宋令枝給蘇老爺子送去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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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一張信紙,想來也不過只言片語卻是孟瑞花了三四個時辰才寫成的。
宋令枝不敢輕易交給下人送去,且先前若非蘇老爺子提點,宋老夫人如今早已撒手人寰。
此番回江南,宋令枝親自登門道謝也是應當。
馬車骨碌碌往山上行去,漫山遍野皆被雪色填滿。
日光滿地,冬雪消融。入目粉妝玉砌,銀裝素裹。
蘇老爺子的草舍還在山上,冷風呼嘯,木屋在風中搖搖欲墜。
宋令枝披著一身鑲滾彩暈錦絳紗大氅,抬手在木門上輕叩響三下,無人應答。
彩漆剝落,木門殘破不堪,上面好似還有野獸的抓痕。
沉重古樸的銅鎖沉甸甸橫亙在門中央,宋令枝好奇踮腳往里張望。
無奈她身影嬌小,再怎樣努力,也只能望見木屋的一角。
光禿禿的木屋別無一物,冷風呼嘯,疾速掠耳而過。
宋令枝登時縮回腦袋。
倏地,身后落下一記低啞笑聲。
沈硯眼眸懶懶抬著,好整以暇望著宋令枝所為。
宋令枝橫眉立目。
她如今膽子漸漸大了,轉首瞪人“你笑什么”
沈硯目光輕抬,透過層層疊疊日光,他無聲朝宋令枝伸出手。
地上的雪還未融化,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宋令枝小心翼翼踱步過去,小聲絮叨。
“你那么高,怎么也不知道幫我瞧瞧蘇老爺子可是在”
話猶未了,她忽的整個人被沈硯直直拽了過去,鬢間的金步搖在空中泛著淺淺的光暈。
沈硯近在咫尺,那雙如墨眸子低垂,輕輕斂著。
“踩著。”
宋令枝一怔“踩什么”
思緒空白幾瞬,順著沈硯視線往下望,入目所及,是沈硯一雙烏皮六合靴。
她喃喃眨了眨眼,再次抬眸。
沈硯一瞬不瞬盯著她,握著宋令枝手腕的手稍稍用力。
將人往前一拽,宋令枝猝不及防,踩在沈硯腳上。
一雙杏眸瞪圓。
尚未從震驚的余威中回神,宋令枝忙忙朝里一看,院中悄然無聲,滿地白茫茫,枯樹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