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清楚沈硯為何突然改了主意,然不用練字于宋令枝而言,便是天大的喜事。
她面上一喜,余下的功課不等沈硯催促,自覺做好呈到沈硯案前。
這三年宋令枝的功課,都是沈硯親自手傳口授的。
天色漸黑,如今外面還下著雨。
白芷垂手侍立在廊檐下,溫聲同宋令枝道“姑娘,我們該回去了。若晚了,老夫人又該念叨了。”
家中還有客人,宋令枝自然不能在寺中耽擱太久。
她轉首“我知道了,讓他們備馬便是。”
白芷輕聲“姑娘,還有這攢盒”
十錦攢盒中裝著的,是十來個樣式精巧的蓮花糕點。
宋家新來的廚子是京城來的,做得一手好京城菜。
宋令枝興致勃勃,一一將糕點擱在沈硯案前。
“哥哥,這個你嘗嘗,若是好吃,下回我再給你帶來。”
宋令枝在京城之時,常常想念江南菜,她以為沈硯也是如此。
少女行色匆匆,不多時,身影已然消失在雨幕中。
屋內燭火輕晃,照亮纏絲瑪瑙白碟中的蓮花糕點。京中有名的蓮花糕,無奈沈硯并不喜甜。
岳栩瞥視沈硯一眼,欲言又止“殿下若是不喜”
話猶未了,沈硯已捻過一塊蓮花糕,輕咬上一口“尚可。”
那碟蓮花糕,最終都被沈硯
一人吃下。
岳栩心生疑慮,只當是宋家新來的廚子做得不正宗,不如京城的蓮花糕香甜。
很久后他有幸嘗了一口,才知自己大錯特錯。
那蓮花糕甜膩得很,和京城正宗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知沈硯是如何一人吃下一碟的。
江南陰雨連綿,今日終得以放晴。宋府上下早早掌燈,亮如白晝。
宋令枝在家中陪了祖母兩日,賀夫人亦在宴請之列。
前年丈夫摔下山崖,留下的家產都由賀夫人一人撐著。
“幸好賀鳴這孩子懂事,府上的事,都是他料理的,我本來還怕耽誤他念書。”
宋賀兩家祖上曾連過宗,這兩年也常有走動。
宋老夫人撫掌大樂,擁著宋令枝抱在懷里。
“那孩子懂事,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易。”
所嫁非人,賀夫人如今終熬出頭,得以見曙光。
她笑笑,拿帕子擦去眼角的熱淚。
“不怕老夫人笑話,我也算是苦盡甘來的,待賀哥兒的夫人過了門,府上的管事事務都交由她打理,我也可享享清福。”
賀夫人笑得慈愛,“如此,賀哥兒也可安心念書。”
宋老夫人笑笑“賀哥兒聰慧,定能名中三甲。”
二人相互挽著手說笑,宋令枝伏在宋老夫人肩上,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她仰頭,飄遠的思緒終于拉回。
“祖母說我什么”
宋老夫人拍拍她肩頭,笑得溫和“祖母方才說,待來年你及笄,祖母也要為你相看人家了。”
宋令枝臉紅耳赤,一張臉幾乎埋進宋老夫人懷里。
“我才不嫁人,我要一輩子守著祖母。”
宋老夫人朗聲笑道“天底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放心,祖母定為你挑個一等一的郎君。”
賀夫人賠著笑“今年春闈,老夫人也可在舉人中挑挑。”
宋老夫人連聲笑“我也是這般想的,家中清貧些也無妨,品行好才是最要緊的。這孩子自幼養在我膝下,我拿她當心肝眼珠子疼,自是不能受委屈的。”
一屋子婆子丫鬟如雙翅站在宋老夫人身后,聞言,都跟著笑。
“有老夫人看著,誰敢讓我們姑娘受委屈,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才是。”
滿屋花團錦簇,笑聲連連。眾人都拿宋令枝打趣,她臉皮薄,遭受不住。
起初還扭股糖似的窩在宋老夫人懷里,不肯起身。后來又拿絲帕捂住雙頰,紅著臉跑開。
“我、我做功課去了。”
宋令枝語無倫次,竟拿功課做借口,一路跑回書房。
白芷和秋雁跟在宋令枝身后,二人也都笑彎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