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張臉。
她努力地抬頭,跪在地上抬頭,趴在地上抬頭,哭泣著,尖叫著,哀嚎著抬頭,他們的每一張臉卻都隱藏在黑夜里。
那就是她的黑夜。
她被黑夜困擾了許久,她甚至分不清那是她的幻想,還是她真切經歷過的一輩子,可她知道,她確實是怕她已經怕得絕望了
她站在了黑夜的懸崖上,站在未來的絕境里,茫然四顧之時,在她無休無止的哭泣與哀嚎里,在那恐懼的最深處,漸漸生出了比黑夜更加堅固的東西。
那是她冰冷的仇恨與怒火
那是她姊妹的仇恨與怒火
那是無數在汴京城中,腐爛的,燃燒的百姓的怒火
她由衷地憎恨著那些素未蒙面,甚至在眼下還算得上“盟友”的人,恨到了必須食肉寢皮而不能共天下的程度。
她的人在寧靜的寶箓宮,在靈應宮,她的靈魂卻在這樣一架燃燒的馬車上,向著那蒼茫的黑夜進發在親眼見到他們躺進墳墓里之前,她的黑夜永不停歇。
她的恐懼永不停歇。
她的憤怒永不停歇。
不死不休。
“帝姬”
她拄著下巴,似乎發了一會兒呆。
于是漫無邊際的黑夜如潮水一般暫時退去了,她依舊是在靈應宮中,在收拾得素凈又品味高雅的書房里。
有鮮艷可愛的鳥兒站在金子一樣美麗的枝條上,歪著頭,好奇地看她。
那真是一副無可挑剔的畫作,與站在前殿的族姬一般典雅高華。
她朝無憂無慮的鳥兒笑了笑。
“到誰了”
“宇文先生。”季蘭說。
帝姬初到靈應宮,地方官都是要送點賀禮的,對這位尊貴的鄰居表示一下歡迎。
遇刺后兵荒馬亂,禮物就沒送出來,現在她沒什么大事兒,大家趕緊又借著慶賀的名義,跑來送禮了。
那些禮物都很名貴,有蜀錦,有首飾,有各種精巧的工藝品,還有許多宋朝的孩童玩具高配版。比如說汴京市井間有木雕泥塑的娃娃,貼一層彩泥衣服,男女老少各式各樣都有,論個單賣,這里就不少人送這種禮物。區別是這些娃娃最差也是琉璃做的,最少一套是幾個,多的那就幾十上百個,工藝也從琉璃一路升級到金銀,上鑲玳瑁珍珠,螺鈿寶石。甚至還有人特別有心,一套琉璃娃娃上百個,各行各業都有不說,還特地配了亭臺樓閣,店鋪集市,讓帝姬可以玩過家家玩得更開心。
帝姬真就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最后將一個個琉璃娃娃放下。
“誰送的,記下來,”她說,“以后做沙盤模型時就找他家。”
在一邊干活的女童就很迷茫,“帝姬,沙盤何解作甚用的”
宇文時中送的不是這些討喜的東西。
他送了一幅畫卷。
有女童就悄悄捂嘴,和同伴咬耳朵,“宇文先生也太吝嗇了些。”
“也不要緊,只是不打聽,”同伴也咬回來,“憑他尋了哪路的畫師,怎么比得過官家的御筆”
趙鹿鳴沒理這些悄悄話,只說,“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