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就將他的冊子翻出來,一頁頁,一行行地指給帝姬看他們自打來興元府,一直在穩定地燒錢,有時大燒,有時小燒,擴軍拿到編制之后并沒有不燒,而是燒得更厲害。
比如說她要囤糧,以前說是囤糧給道士們吃,囤得就不太多,糧價浮動不太顯眼,現在囤糧給靈應軍保家衛國用,囤得多了,糧價就漲上去了;
又比如說她要訂購各種武器裝備,國家給預算發裝備是沒錯,但發的都是新手基礎禮包,她怎么也得再氪些才行;
雙比如說她大興土木,別的不說,光是木料、木炭、磚瓦這些都有所消耗;
叒比如說
李素絮絮叨叨地說,偶爾喝一口水,偶爾唉聲嘆氣一下,這其中可能有些是對學子們造成物價上漲,給靈應宮工程帶來麻煩的不滿,但也可能是單純回憶起崢嶸歲月稠,他自己少年讀書的那些美好時光。
帝姬就沒理他這些擬聲詞,而是聚精會神地聽,聚精會神地想。
李素媳婦走過來給他們添新茶時,忽然就多了一句嘴。
“可怪著呢,我聽左鄰右舍說,今春就是什么都貴考生們都怨聲載道呢”
“這怎么可能”李素
立刻反駁,“休聽他們胡說,興元府這一年無災無難,哪里就會貴到如此地步了”
“你不信我,你天天窩在這兒就知道了”
兩口子在帝姬面前迅速小聲拌起嘴,最后還是死硬的主簿化了繞指柔,拱手請夫人趕緊回屋,結束了不成體統的場面。
但帝姬聽的很專注,夫人一進屋,她立刻就開口了。
“你買這些東西,花的什么錢”
“多用銅錢,”李素有些迷惑,“銅錢便利,怎么了”
“咱們便利,”她說,“別人就不便利了。”
蜀中錢緊,因此流通最廣的是鐵錢,這東西好處是便宜量足,壞處是出川就不流通了。
出川流通的是銅錢,大家因此都愛銅錢,但又不像帝姬一樣有個好爹,隨便爆出來的都是黃澄澄的銅錢,還有自己的私兵,可以千辛萬苦從汴京運到蜀中。
因此靈應宮拿銅錢當錢花,大家收到銅錢之后卻不會再將它投入流通,而是珍之重之地收起來,從此就成為箱底積蓄的一部分。
趙鹿鳴自己總覺得錢不夠花,天天掰著手指琢磨哪里省一筆,哪里能再賺一筆,可在興元府的商人眼里,她就像個金光閃閃的銅礦一樣,整天在瘋狂往外爆銅幣,整天都在采購東西什么都買
大家賣給她物資,收了她的銅錢,銅錢是不舍得花出去的,可市面上的物資是實打實的少了。
物資少了,自然開始漲價,什么都漲。
正好這時候茶商也該買茶引了,一看到物價上漲,立刻就是一個大驚失色,狠狠心把自家子侄送過來想抹平溢價了。
她就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還好被我擋了回去,”帝姬出了主簿的辦公室,隨口就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要是我收下了,在宗翁面前的名聲就被敗壞了”
幾個女道還沒什么反應,王穿云就忽然偷偷低了頭。
她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你笑什么”
“宗翁且沒心思顧及帝姬行事是否端正呢,”她說,“我聽縣府的人說”
“先等等,”她說,“縣府的人怎么會來尋你”
“他們怕我對帝姬不利,”王穿云很坦然,但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所以時時過來看我。”
時時查看一下刺客王穿云的精神狀態,聽起來有點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