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目間的憂愁濃得化不開,聲音就也帶了些,“曹翁,你今日如何了”
曹福勉強地睜開眼,見到是帝姬,就小聲哼哼唧唧了兩聲。
一旁的內侍趕緊將他扶起來,又喂他喝了一點水,聽他喉嚨里呼嚕呼嚕,像是整個胸腔都成了風箱,有無名的火在喉嚨里上上下下,噎著就是不肯噴出來。
“無甚大事,”曹翁的聲音嗡嗡的,“水土不服罷了。”
她自身后宮女手中取了一包藥材遞給內侍,“這是山民開春采的石蘭,泡茶也行,熬粥也可,要是用滾水煎了,每日早晚服下,據說是極好的。”
曹翁自她手中看了一眼那包藥材,含含糊糊地說,“也快到采春茶的日子了。”
帝姬的眼簾輕輕垂下,屋子里就靜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拿了草藥的小內侍已經退下了,宮女也退下了,帝姬就開口了
“曹翁是提醒我,有心人在后么”
曹福輕輕地搖了搖頭。
“即使他們此時無心,”他說,“早晚將有有心人,帝姬不可不防啊。”
興元府的有心人,是什么人
首先她得將自己的仇人列個表,仔細翻一翻。
有點多。
再把里面有能力搞事的刨出來,仔細翻一翻。
還是有點多。
尤其里面有些人不是她針對性去打,而是她搞事時順便就打了,就像那個漂漂亮亮的小王相公,以及現在還在被太學生指脊梁罵的李彥。
她又仔細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殿小堂妹身邊。
小堂妹最近香火很旺,有來靈應宮的人都會給她供奉點啥雖說趙鹿鳴壓根不能理解小堂妹有啥可供的。
現在也有人正往這塊大石頭面前的香案上擺小香包,曰,“過來還愿的。”
穿著樸素的趙鹿鳴擺擺手,讓內侍宮女都遠些,自己溜達上前,問問許的什么愿呢
“家母病重,”那人說,“我特特求了靈應宮的符箓”
她聽得有點不對勁。
“你先等等,”她說,“什么符箓”
“能請仙長看病的符箓,”他說,“我拿了兩只雞,十斤米才從一位佃戶手中求來的”
她靜了一會兒,“你不是靈應宮的佃戶那你為什么不用這個錢直接去請大夫抓藥呢”
“仙長有所不知,城中現下草藥貴比黃金,倒是求了符箓去安濟院更便宜呢”
她忽然意識到有些事超出她想象了。
比如說茶引,她找便宜爹爹爆了幾百石川茶的專賣權文書,她覺得這事兒很不要緊。
一來川茶便宜,二來就算她給今年的川茶價格玩脫了,大不了苦一苦百姓,今年少喝點茶,這東西在蔬菜水果都不匱乏的蜀中不是必備品,她賺錢歸賺錢,一點也沒有動柴米油鹽價格的想法。
茶商真想炒茶引價格,她也不是不能考慮,反正蜀中春夏秋三季都能采茶,茶葉是盡有的,炒到天上去大不了他們賠掉底褲,老百姓照舊生活。
但現在草藥價格都開始大幅度上漲,這就超出她的預估了。
而且她心里很狐疑,這事兒背后到底有沒有人是針對整個興元府來一次做多,還是針對她個人發動的攻擊呢
“幾百石的茶葉,”漕官說,“你我縱想擺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辦法”
“幾百石的茶葉商人們都搶到如此地步,”對方笑道,“賢弟還看不出來嗎”
漕官就愣愣地坐在那里,“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