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蠢又毒,”第三個士兵說,“怎么興元府的山賊蠢到這步田地還沒餓死”
這場夜襲變成單方面的屠殺是各方始料未及的。
甚至朝真帝姬也不曾料到。
她想得很好,李永奇的糧隊兵士不會太多,五十到一百之間,而商人那邊的烏合之眾至少三倍于他,那就可能形成暫時的圍攻。
雖然李永奇肯定能靠著糧車當防御工事支撐一段時間,但具體多久呢
如果商人那邊有那么個悍不畏死的勇將,那就真有可能打破防御圈這樣小規模的戰爭,勝負是真有些偶然因素在里面。
她也沒見過李永奇這邊的士兵戰斗時是什么模樣,只能盡量往不樂觀了預估。
因此南鄭城的城門關了又開,士兵們睡到一半被叫起來,星夜急行軍沖進秦嶺時,真是半點兒戲的心都沒有。
就連帝姬心心念念要穿的明光鎧,最后硬是沒穿出來
小號明光鎧,為帝姬貼身打造,原本七十多斤的重量縮減到五十斤,非常輕盈,奈何帝姬太菜,穿是能穿上的,但剛走幾步路,整個人就喘得像是隨時要倒在地上。
“挺好看的,”佩蘭上下打量了一下,很委婉地說,“但還是讓阿皮背著吧”
“我兩條腿還能走,也沒開得天眼,就別勞煩阿皮了,”帝姬說,“我輕裝便行就是。”
朝陽升起,秦嶺蒼茫。
有躲在田里的百姓嗚嗚咽咽地出來,排隊接受西軍士兵的質詢,并且要動用自己所有的口才和頭腦證明自己不是昨夜殺人放火未遂,四處逃竄未果的蠢賊。
“小人實不是賊”一個漢子顫聲道,“昨晚軍士還踹了小人一腳”
士兵就想起來了,“叫你打一桶水,你這懶鬼特特地灑了半桶”
又是照屁股一腳,踹完再添上一句罵,這就放進村了。
村民們算是受了無妄之災,但那些溝里沒燒死,或是路邊沒射死,但逃又逃不脫的就是活該了。被士兵們清理戰場掃起來的人,昨夜出發時不管心里忐不忐忑,一個個到底還是人模樣,今天渾然就不像個人了。明明還喘氣,就是癱在那里,讓起是起不來的,讓走也走不動,一身屎尿交加的惡臭,滿臉悔恨恐懼的涕淚橫流。
幾個種家子就在山坡上農民蹲,一邊看下面清掃戰場,一邊吃個饃饃當早餐,有點懷疑,又有點鄙視,但總歸還是很懷疑這群廢柴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十五郎也跟著很乖巧地農民蹲在哥哥們中間,他穿了件半舊的甲,睡到半路爬起來的臉也沒洗,但他跟著一群軍人長大,也不是個特愛干凈的人,因此也不在乎,一樣地啃饃饃。
但突然有士兵從路的盡頭就跑過來了
“三郎君”那個種家軍一急之下,將大院里的稱呼就帶出來了,“靈應軍來援”
幾個種家子互相看看,有點迷惑不解,“援個什么”
其中那個當臨時總指揮的三郎就說,“知道了這點小事,急個什么”
士兵站定,把這一口氣喘勻了,“朝真帝姬也來了”
一群糙漢猛地蹦了起來,齊齊地看向這支押糧隊名義上的主官。
主官還有半個饃饃沒吃完,叼在嘴里,蹲在地上,愣愣地仰起頭,看著他周圍這圈哥哥和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