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福這話雖然突兀,但她想一想就明白了。
她十二三歲到的興元府,什么事不在曹福眼中呢她每一天都排得滿滿當當,就為拉扯起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她攢下了三千個訓練有素的士兵,還有兩千余的預備兵,雖然放眼大宋算不得什么,但在帝姬當中,她絕對已經是驚世駭俗的那一個。
相公們過去拿靈應軍當成官家與帝姬修仙修瘋了的一樁玩笑,太原之戰后就不會了。靈應軍有了名聲,她有了名聲,那他們就勢必要指手畫腳,想方設法,將一個具有戰斗力和野心的皇室女性扼死在搖籃里。
與此同時,金人又很可能在她身上打些壞主意一個正常的武將擋在他們面前,他們需要物理消滅;一個超級名將擋在他們面前,他們需要找壞筍來“莫須有”;但一位公主擋在他們面前,他們只要派個使者過來求親即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未婚的年輕公主
大宋的壞筍和金國的壞筍一拍即合,大宋可以留下她的技術,但賣掉她這個人,金人可以鏟除掉她這個后患,根據她的姿色決定她到底是去洗衣服,還是伺候夫主。
她坐在書桌前,握著信紙的手指泛著蒼白的色澤,靜了一會兒。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有什么可以反抗的籌碼呢
她的靈應軍是很忠誠的,但目前她手上只有三千兵,實際上他們去堵了個忻口,只堵一天就有百余人的傷亡,現在只剩下兩千九百個靈應軍士兵了。
而大宋在紙面上有五十多萬禁軍,她還沒把各地的廂軍義勇算上。當然,禁軍歷來有闕額積弊,她爹爹實際可能也只有三四十萬禁軍罷了。
但三十萬對兩千九,這依然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她也不能把戰爭損耗算進去,因為如果這么一算,她還得將女真人的軍隊也算進她需要對抗的數據里。
放眼舉世皆敵。
靠兩千九百人想橫掃大宋加女真是不可能的,那又不是兩千九百個阿斯塔特修士,所以她必須繼續韜光養晦,躲在爹爹、九哥、或者童貫身后。
如果她訂婚了而且是同真定曹家訂婚,形勢就又不一樣了。
曹家是她的母家,開國的勛貴,幾十年前又出了一位殺伐決斷的太皇太后,這就保著曹家一路尊榮。曹二十五郎的祖父曹誘,當年與他的兄長曹評同日拜為節度使,號稱“立雙節堂于家,戚里榮之”,算是盛極一時,即使到現在也不曾露了敗相。
這樣的人家要臉,曹福一定是想,若能與曹家定了親,她受到威脅時,自然也有了退路。
只不過曹福也想不到,不管曹家要不要臉,她便宜爹爹逼急了是不要臉的,老婆孩子一起送出去呢。
想到這里,信紙就被她用力地捏出了指痕,一旁正指揮幾個小宮女收拾衣物的佩蘭就走了過來。
“帝姬”
她勉強笑了笑,“無事,只是曹翁來信,我很想靈應宮了。”
佩蘭看看她的臉色,便笑道,“天寒地凍,路上也艱難,待宗翁領兵來援時,各路兵馬必定也都到了,咱們在這過個年,正好就能回去了。”
帝姬抬起頭看了看她這個貼身女官,心緒似乎漸漸靜了許多。
一切還要落到戰局上,她想,太原不陷落,完顏宗望是很難孤軍深入的。
再想想曹家會給她帶來的風險。
似乎沒什么風險。
她壓根沒考慮過曹家上下會對她有什么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