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文相微微呼了口氣。
他知曉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一切。
“昔日父皇仙逝,景國風雨飄搖、動蕩不安,宸王率三萬寒武軍駐扎在邊疆,歷經腥風血雨才穩固了朝中局面,楚國也因忌憚寒武軍的威名,心中有所顧忌,不敢再犯。”
謝景的語氣并無多少中氣,那是常年勞累、虧空了心血導致的虛弱,但此時此刻,底下站著數十大臣,無一人敢輕視他吐出的一字一句。
“宸王于朕,如同相父,更是朕的手足兄弟。既是血脈至親,何來權臣幼主、外戚專權之說且不論宸王是皇室宗親,他于社稷亦有功,我朝向來獎罰分明、舉賢避親,狡兔死走狗烹不是賢君之舉,權臣幼主、外戚監國這八個字宸王擔不得,朕也擔不得。”
懿帝寡言少語,鮮少在朝堂之上發表長篇大論,如今這番話,字字都像是含著深意。
“來人。”謝景垂眼,將手爐遞給身后侍候的夏廣明,輕描淡寫道,“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以示警戒。若再有冒犯者,打死不論。”
下一刻,立刻有帶刀隨侍走上殿來,一左一右地架著右諫議大夫走了出去。
滿朝靜寂,甚至幾乎聽不到呼吸聲。
“退朝吧。”他道。
夏廣明扶著懿帝回到后殿,謝景坐了片刻,讓他去小廚房里取一碟蜀桐做的桂花酪,送到孟府府上。等他走后,保寧扶著他回永安宮,一捧他的手,頓時驚了。
“陛下手怎么這么涼怎么不叫夏公公換手爐”保寧說著,忙不迭地地把備用手爐拿了出來,細心地套上暖爐套子,以免燙傷了手。
謝景捧住手爐,淡淡道“心冷,手就不冷了。”
保寧聽著這話,一時間不敢接話。
內侍雖然不能過問朝政,但皇帝上朝還是要有人服侍的,他們就算是鐵了心想裝聾子,也能隱隱約約聽到幾句,要不怎么有宦官亂政之說呢。
“陛下,蜀桐還在宮里等著您呢。”保寧只能岔開話題,笑嘻嘻地說,“她說給您剪了一對剪紙年娃娃,惟妙惟肖的,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正好取個平安納福的寓意,您一定喜歡”
謝景笑了笑,“貪玩。”
保寧傻傻一笑,完全看不出一點在外人面前冷淡清高的模樣。
笑完,謝景心里又有些惆悵。
說到底,蜀桐和保寧也都只是十五六歲的孩子,若是放在紅墻綠瓦外頭,都是活潑可愛的年紀,如今卻要拘在這宮里陪他過一輩子。
太后新喪,為表孝道,宮里過年不能掛彩燈,年菜也不見葷腥,御膳房做的都是素食,寡淡得很。這
樣無聊的情況下,也只有蜀桐會偷偷摸摸給他剪一對年娃娃,保寧興高采烈的說要陪他一起慶祝這個隆冬。
他心里有些難過,轉移話題道“今日文直可有信傳來”
“有的,今一早上就送過來了。”
“嗯,回去吧。”
這段時間風雪消減天氣回暖,太陽天多得連老道的農人都詫異,謝景白天曬足了太陽,夜里不用點香,睡得都安穩了不少。
蜀桐還在小廚房里煲湯,隱隱約約飄來一絲燉爛的鴿子肉的香氣,給冰冷的院子增添了幾分煙火的氣息。謝景推開門,瞬間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溫熱的暖意,他解下披風,正要讓保寧去取信件,剛往里邁了兩步,頓時停住了腳步。
“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