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還握著那件柔順光滑的大氅,只是表情有些許僵硬,眼底看不清是什么情緒。
不遠處,日日稱病不上朝的宸王正坐在羅漢床右側,他身上穿的很輕薄,一身裁剪得當的圓領袍,袖口一圈保暖的狐毛。披風大約是已經掛了起來,故而看著格外干練清爽。
宸王手邊并未擺放茶具,一時間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未得天子召見,即便他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也不能入宮,輕則僭越,重則謀反。
而他剛才一路走來,宮里竟然沒有一人提醒,究竟是他宮里埋了太多宸王的眼線,還是說,宸王已經囂張到了左右進出都不會讓任何人發覺的地步他日他睡在榻上,或許被人割了頭都不知道兇手是誰。
謝景心中一陣發涼。
穆山顯手里捧著一卷新書,瞥見謝景來了,便隨手合上,擱在一旁。
“陛下,下朝了”
謝景瞥了一眼,發現那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經傳古籍,不過是民間今日盛行的一本話本子,講的是靈異鬼怪、奇人異士的風趣故事。
“兄長怎么來了底下人也不通傳一聲。”
謝景語氣親熱、眼神疏離地問。
穆山顯沒有回答,只是撐著側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聽說陛下在朝上發了好大的火。”
他剛下朝,消息就傳到宸王耳朵里了。
謝景暗暗攥緊了手爐,只是面上看不出一絲慌張,轉頭對外面道“保寧,去煮盞茶來。”
“不必。”穆山顯道,“我帶了一壺青梅酒來,特意與陛下共飲。”
謝景臉色微微難看。
他身體不好,太醫囑咐了不能喝酒,故而宮里一點酒香氣都沒有。宸王難道是以為,今日這一出是他安排的,所以特地來敲打一番
“”
良久的沉默后,他緩緩坐在左榻處,溫聲說“聽兄長的。”
小爐架起,煙霧裊裊,裝著冷酒的銅爐擱置在其中,底下的金屬爐壁被燒得滾燙,顏色隱隱發黑。明紅色的炭火燃著,發出一陣嗶啵響聲。
酒水蒸騰揮發,帶著梅子清甜香氣的酒香合著水汽緩緩升空,飄出一陣誘人的氣味。
謝景讓保寧準備了兩副酒盞,等宸王飲完一杯后,他才默默端了起來,抿了兩口。
甘甜,微酸。
他已經許多年未曾碰過酒水了,這一下,那酒氣好像順著喉道不斷下沉,一路暖到胃里,連帶著五臟六腑、四肢都跟著生出暖意。
在冬日,酒是最好的驅寒的客體。
“我親手釀的。”穆山顯冷不丁問,“如何”
謝景頓了頓,“回味甘甜。”
這句夸獎里總帶著一點敷衍的意思,不過穆山顯沒有說什么。
“是我在雪關的時候釀下的,”穆山顯道,“現在也差不多到時辰了,所以帶過來,或許陛下也能嘗出些許風雪邊塞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