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作為考古學家的女兒,陸語噥小時候沒少跟著父母接觸那些精細的文物,她有一雙漂亮而靈巧的手。
從柜子里翻出剪刀之后,她細致地拆開縫線。
粗糙的麻布、因為年代久遠而發黃的棉花、還有里面塞著的漆黑的骨片。
她一眼認出,是被火燒過的羔羊羊骨。
原本藏在布娃娃里還沒感覺,現在被陸語噥拿在手上,皮肉與骨片接觸的地方燙得像要燒起來一樣。
記憶片段閃回,頭顱又一次劇烈疼痛起來
她仿佛被強行塞進了小小的軀殼,四肢變成了稚嫩的黑色羊蹄,被鐵鏈束縛倒吊,血液從沒有皮肉的軀干上滑下,周遭是蛇一樣的火焰、泛著寒光與紅銹的鐮刀、鐵鉗般的農人的大手還有蒼白又消瘦的女孩無助的哭喊與飽含驚懼無助的眼。
從黑白照片里看不出來,但這個小女孩確實也有著一頭紅發和水藍色的眼睛。
鎮民們因為迷信殺死了“娜莎”的小黑羊然后“娜莎”忘記了這段痛苦的回憶
如果照片里的黑色小羊羔已經死了,娜莎的心愿要怎么完成
又或者說,她的心愿會這么簡單嗎
“跟緊了,異鄉人”
一行人跟著罵罵咧咧的馬車夫老杰克來到雜技團后方。
四五輛艷麗的馬車停在空地,玫瑰粉色和翠綠色菱形格紋的旗幟在車頂飄蕩,幾塊厚實的防水篷布蓋在車身上,隱約露出里頭空蕩蕩的金屬籠子。
玩家們還記得支線任務描述里說的是“運送羊羔的馬車即將抵達梅里小鎮”。
那么,羊羔呢
“別看了,都是空的,晚上才能接到那群畜生。”老杰克吧嗒吧嗒吸了口煙,“你們中也就這兩小伙子有點力氣。”
他看了眼玩家里身形修長有腹肌的顧洵、還有雖然消瘦但氣質野性的齊星,朝其他人努努嘴“還是多準備點工具吧,不然到時候一匹白羊羔都拉不住。”
八眉忍不住嘀嘀咕咕“我就算死宅但好歹也是個男的啊怎么可能一匹羊都拉不住”
馬車夫耳朵尖得很,聞言一聲嗤笑“押解的工作要是這么好做,你以為這報酬輪得到你們嗎”
他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忌憚與傲慢混雜的神情。
“黑羊是惡魔的爪牙,唯有烈火可以燒死。”
“看似無害的白羊也絕不可被善待,它們最擅偽裝,應當被釘住四蹄、束縛皮毛、套上鐵皮和棘刺打造的口嚼封住那會蠱惑人心的咩叫。”
“能為小丑先生的表演貢獻一份力量,已經是這種下賤狡猾的牲畜最高的價值了。”
午休時間。
陸語噥在家中將縫合回原樣的小羊布娃娃裝進背包里,然后出門去找面包店的老板娘
她當然不是去借火爐的。
面包店算得上是梅里小鎮的老字號作坊,面包店老板娘洪亮的嗓門和健壯的身形代表著梅里小鎮欣欣向榮的形象。
她號稱梅里小鎮的萬事通,沒有任何一戶人家的八卦能夠逃過她的耳朵,如果想要打聽十幾年前的事情,找她是再合適不過的。
陸語噥還專門從娜莎的梳妝臺里翻出了精致的發卡,想用來賄賂老板娘的小女兒。
然而,她剛來到面包店附近,就聽見了鎮民們的聲討聲,以及幾名玩家微弱的解釋。
老板娘尖銳的嗓音就穿透一整條街道、直刺眾人的耳膜“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昏倒了你們這些異鄉人對她做了什么”
“我們什么都沒有做”中年男人氣急敗壞地反駁著,“是你女兒舉著玩具自己撞過來的。”
陸語噥快步跑過去,只見胖乎乎的小女孩躺在她母親的懷里,雙眼緊閉、呼吸平緩,嘴角掛著奇異僵直的微笑,任憑母親怎么搖晃都不醒。
在她無力垂下的手邊,一只木頭玩偶四仰八叉地掉在地上,玩偶的嘴角裂著大大的紅色笑容,左眼眼周涂著深藍色的菱形油彩,被人撿起來的時候,還發出了“唧唧”的笑聲。
這原本是面包店老板娘女兒最喜歡的玩具。
一只小丑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