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涼倒了一杯水,杯子里面的水半滿,水平線很快平定,穩無波瀾。
“是。”
襯衫半解,露了大半的鎖骨,她孤獨站在一個人的老房子之中。
重新花重金從別人那買下它,重新裝修回當年她跟陳念娣蝸居的破敗出租屋的樣子,負責裝修的人都覺得她是個神經病。
而這個神經病現在站在昏暗的燈泡下面,燈光籠罩了她。
孤獨也像魚缸里的水藻一樣因為過度的光照而無限蔓延,一寸寸包裹纏住了雪白的皮膚,它會散發魚腥味,并且刺入皮膚,如果環境不夠養分,它會刺破皮膚,從血肉汲取養分,一點點壯大。
她會一點一點枯萎。
但她沒太在意,喝著水,隨手把脫下來的襯衫搭在椅背上,眉眼平和,好像應付這么挑剔龜毛的人渣老板已成了一種習慣。
沈昆那邊估計在忙工作,有鋼筆劃過紙張的聲音。
“我老了,身體不好,目前還沒撈死魚的想法。”
“這條魚也沒好玩到那個程度。”
“奚涼,你早知道我跟你不一樣,不會那么極端,而且你好歹也為了我斷了一根手指,我還沒那么歹毒。”
“魚如果還漂亮,還有觀賞的價值,留在水里看是最好的,誰會變態到撈到手里看呢,除非她自己跳缸,自尋死路。”
奚涼當然知道,所以今夜順勢揣測這人最近忽然有些奇怪的態度。
這人從底層爬起,歷經港圈混亂年代再轉戰內地的爭斗,浮沉三十年,什么美色沒見過,并不會為了自己這副皮囊動容,但他故意以這塊來迫她對沈葉表態,又讓她覺得有點奇怪。
反正自那天見過蔣森后,這人就怪怪的。
搖擺,試探,警告。
這本不該是一個心性狠辣的上位者對常年被自己完全拿捏的下位者該有的態度。
難道他以為自己跟蔣森有什么往來嗎
怕她為了脫離他對她的控制跟攀附蔣家
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通,前提是蔣森看得上她的價值。
多疑是沈昆的天性,但也沒必要這么離譜。
“沈先生,我覺得你可能誤判了沈葉。”
“怎么說”沈昆放下筆了,準備睡覺,但聽著手機那邊的女子用溫軟的調子說著冷靜的話。
“他在這個年紀,有一個跟姐姐或者母親一樣的存在長年照顧他,陪伴他,在生活中被他定位了親密感,但某種意義上,他又渴望引起你的注意,以及對抗你的父權。”
“我甚至懷疑這次我的表態,只會讓他萌生其他想法,這種想法往往符合他這個年紀跟性格的男孩子固有的浪漫天性。”
沈昆“什么想法”
“打敗你,拯救我。”她大概也覺得這種行徑有點可笑,但確實附和猜想。
沈葉畢竟年少,再天賦異稟,也留有意氣風發的天真爛漫。
而這種思維,她跟沈昆這類人都不會有。
沈昆“那就隨他,不過他要對抗的也許不止我,你要不要再給他找個對手,年齡沒差那么多,身份也沒我這么尷尬的”
他早年在香港開過的生意盤口有些是灰色地帶,路子野,說起話來也很隨意,也始終明確把她當道具利用,言語間既散漫,又直接。
奚涼用了幾秒才想到對方指的是誰。
蔣森
這人怎么想的啊。
她心里覺得有點好笑,但為尊者諱,她只能耐心道“那您需要換的是我,換個身份沒我這么卑賤的,才配得上你們兩家的豪門之爭,現在這資本市場可不流行向下兼容了,我的沈先生。”
她好像在罵他老土。
沈昆一時安靜,忽而就掛了電話。
奚涼不太在意,洗澡的時候,想起沈昆他其實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兒子是否看上他手底下最好用的道具,但他需要一塊磨刀石。
沈葉天資是有,但缺乏歷練跟鋒芒,不似她跟許山這樣早就跟在他身邊經歷許多,有辦事的能力跟狠辣的心腸。
作為一個父親跟手握財富資源的人,他如果要為兒子鋪路,不會讓心腹擁有超過兒子的能力。
一般會同步兩條棋路。
一是讓她消失。
二是讓他成長。
但從身份價值來說,沈葉都不配讓蔣森作為磐石為其磨刀,何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