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思索了一下“賀先生,我們固定的治療時間是定在每周三的下午三點,明天才是你的時間,很抱歉。”
“啊但是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助”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什么緣故,聽起來情緒很不穩定,“我,我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我很想從天臺上跳下去那樣才會舒服一些對不對”
陸白呼吸一滯,雙手握緊了方向盤“你在天臺嗎先嘗試著深呼吸,在見到我之前,你不會有任何想要移動或者其他行為,明白嗎”
“我就在中錦國貿天臺上,他們都要逼我死,他們已經逼死了我的孩子,還在我老婆肚子里的三個月大的孩子我的兒子他們開著車撞過去,他們想要一尸兩命”
綠燈亮起,陸白踩下油門,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他的聲音卻非常平穩“賀先生,我沒有經歷過那樣的痛苦和掙扎,我無法體會你的感受,不過我想請你抬頭,看看天臺外面的風景,你是不是能看見整個城市這個世界很大,很奇妙,也非常復雜,我們每個人都被困在一個小天地里,有些人想要從桎梏中掙脫開,那么必然就有其他人受到負面的污染和擠壓。如果你是那個被污染的人,你是選擇消失給別人挪出原本屬于自己的地方,還是借助他人的力量找回自己的位置”
“我聽不懂,陸醫生,你說的太復雜了。”
“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為了節省時間,陸白不顧保安的詢問,徑直駛入地上停車場,語速卻不緊不慢,“我們的生活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泥潭,我們每天的工作和努力就是在其中掙扎,以免自己往下陷落。有時掙扎錯了方向,或許會遇到更加恐怖的泥淖,你會像現在這樣感到無比窒息但窒息不是終點,窒息的時候我們也可以自救。”
“我活著沒有意義了,我自救還有意義嗎陸醫生”賀譚的眼睛迷惘地看向遠處的晚霞,清水市在橘紅色的光影下披上了美麗的糖霜,可也是這座城市,讓他深深地陷入糖霜的甜美誘惑,直到現在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陸醫生,謝謝你的幫助。我心底平靜了很多,但我也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該做什么。我是個壞人,但我不能再害了我老婆,她還躺在icu,她那么無
辜”賀譚把手機放在地上,打開免提,“你也很無辜啊陸醫生,我不該聽他的話來找你”
“賀先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陸白單手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他的心臟狂跳起來,“你說誰你聽誰的話來找我的”
風很大,賀譚的聲音變得很遙遠,風里只傳來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不遠處有什么重物墜落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液體固體分裂散落的毛骨悚然,陸白飆升的心率似乎在那一瞬間空了一拍。
他的鞋底像是被寒霜凝固在了地面上,鮮活生命在電話的另一端驟然消失,像是世界中的一縷元素被生生抽離到了異世界,近距離感受的震撼和茫然令他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才合適。
“賀先生”他握著電話,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你一路好走。”
尖叫聲和喧鬧聲很快在整個中錦商貿的外圍擴散開,人群聚集,有拿著手機分秒不停拍攝的,有嚇得臉色蒼白吐了一路邊的,還有商場內的工作人員一邊罵著晦氣一邊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
美麗的晚霞在無人欣賞中逐漸消失,陸白很快接到了警方的訊問,因為他是賀譚死前最后一個聯系的人。
配合警方調查到深夜陸白才離開,中錦商貿早就熄燈關門了,他繼續撥打秦本元的電話,對面依舊無人接聽,再換著撥打芽芽的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陸醫生,芽芽家里人已經報警了,她失蹤已經超過48小時,警察已經立案了。”
掛了張妙的電話,陸白在路邊停了車,這是一條偏郊區的路,晚上更沒什么車和人,他倚在車門上,猶豫了半晌,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黑色的小鐵盒,打開取出一支煙。
他從前是不抽煙的,身為醫生,很清楚煙草對人體的傷害,更明白尼古丁的麻痹就像酒精一樣不可靠,只是在一定的時間內可以讓情緒稍微冷靜下來。
“嚓”齒輪轉動在黑夜的冷空氣中,點燃一簇小小的火焰,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陸白轉頭的瞬間瞳孔霎那間放大。
一輛裝載著滿滿貨物的大貨開啟著遠光強燈,司機或許是把油門踩到的最底,那發動機像是發出悲鳴,以一個超快的速度往陸白的方向撞過來
那一剎那陸白渾身的肌肉繃直,幾乎是一個本能的自救反應,他毫不猶豫地縱身撲進了路邊的綠化帶中,耳邊很快傳來車輛碰撞的巨大轟鳴,熱浪和強大的沖擊力幾乎就在咫尺
躲不掉了嗎即便他正好從車上下來了,可人力往往不能和以噸為計量單位的卡車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