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禹拜見皇帝后,君臣相對無言,沉默在兩人中間蔓延開來。
張禹主持了小皇帝的即位禮,看著他從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嬰兒長成彬彬有禮的小小孩童。劉隆完全符合張禹對圣君的期望,聰穎好學,心懷百姓,柔中有剛。
大漢的曙光或許就在眼前,但是他卻看不到了。
劉隆知道張禹被罷免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日食地震,還因為他是托孤重臣,位高德隆。
母后在鄧氏回鄉守孝后,失去了最信任的力量,現在這些圍在她身邊的人,都是因利而聚,利盡而散。
前朝有輔政大臣輔佐漢昭帝。現在國家內憂外患,鄧綏想要做出一番成效,不免傷害某些團體的利益,怕他們狗急跳墻聯合輔政大臣取代自己的位置。
兩重原因相和,張禹被罷免,理所當然。
如果讓年幼的劉隆選擇是讓大臣代執朝政,還是讓母后臨朝稱制度,劉隆肯定會選擇有“興滅國,繼絕世”的母后。
話雖這么說,劉隆看到這位在宮中住了五六年的大臣鬢發蒼蒼,無故被免,心中難免生出心虛和愧疚來。
“老臣老矣,此次拜別圣上,恐怕日后難以再見天顏。”張禹又行了一禮,道“老臣惟愿圣上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劉隆見此,連忙起身,扶起張禹,道“張公不必多禮。朕沖幼即位,多賴張公字育,朕愿張公師得延年身體無恙。”
張禹聞言,心中一酸,作揖道“老臣去了,圣上日后多加餐飯。”劉隆頷首,目送張禹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的宮門里。
劉隆轉到內室,將頭上的冕旒取下,交給江平。張禹求見告別,劉隆換上帝王的冠冕。
江平把冕旒收起來,問道“圣上,既然舍不得張公,為何不向陛下求情留下張公,三公有三個呢”
劉隆聽到“三公有三個”幾字噗嗤笑出聲,搖頭道“張公非走不可。”江平聞言滿臉疑惑,不明白個中緣由。
劉隆給他稍稍解釋,江平聽完更加疑惑不解,張禹的立場和陛下不同,圣上不應該拉攏嗎為什么他的態度反而是贊同的呢
雖然劉隆沒有明說他的立場,但江平憑借對劉隆的理解自然十分清楚。
劉隆給江平講完,就趴在桌案上,抬眼說了一句“你覺得你和張公誰更忠于我”
“當然是我啦。”江平不假思索道。
劉隆坐直身子,嘴角彎起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自古帝王遺命托孤,托孤皇后要多于托孤大臣,雖然托孤皇后可能有外戚做大的遺禍,但托孤大臣很可能自己的子嗣會被廢。
兩害相權,取其輕。于是,唐高宗托孤武則天、宋真宗托孤劉娥。
對于帝王而言,外戚和宦官都是自己人,托孤大臣是外人。
外戚和宦官相互制衡,大臣又看不上外戚和宦官,這樣一來還有比托孤皇后更適合的人選嗎
當然托
孤這事上也有玩脫了的皇帝,比如連國號都被改了的某。假若唐高宗再選一次托孤對象,估計他還會選武則天,畢竟李唐又復國了,后世皇帝都是他的子孫后代。
江平似懂非懂,劉隆笑道“活得久就見得多。”江平聽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大言不慚地對自己這個大人說這話,既好氣又好笑。
“正月里天氣冷,等天氣暖和,圣上要開始學習騎馬了。”江平想起另外一件事念叨道“常說人高馬大,圣上人小要騎個大馬,那多危險啊”
還未等江平建議說過幾年再學,劉隆就脫口而出道“不騎馬難道騎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