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和劉隆坐在御座上,看著下面的臣子如跳梁小丑一般,為將邊郡內移到什么地方而爭論不休。
說是邊郡內移,其實就是一廂情愿地割地求和。
有大臣道“金城、隴西、天水、安定、北地和上郡等六郡,地廣人稀,水旱蝗頻發,每年都要輸糧救助。現如今朝廷又調兵遣將守衛此地,谷糧耗費數十億錢,兵連師老,將士思歸”
又有大臣接著道“三輔之地土地肥沃,人也少,不若遷六郡之民入二輔。二輔既充,有民耕地紡織,又有兵抵御羌人,兩全其美。”
一大臣道“朝廷久戰無功,不若休兵退守,休養生息,以待來日糧谷豐收,兵強馬壯,就可與羌人畢其功于一役。”
劉隆的記憶很好,他將建議放棄邊土的人都記在心里,回去就把這些人寫到屏風上。
這些大放厥詞要放棄邊郡的人多有親故在邊郡擔任太守令長,如今河內被劫掠,那么毗鄰前線的邊郡就危在旦夕。
朝堂之上也有人反對的。羌人并不會因為大漢后退就滿足,若沒有邊郡屏障,二輔地區將成為直面羌人的前線。
朝中不少大臣的老家就在二輔地區,比如扶風竇氏以及扶風耿氏。
朝堂之上亂糟糟的,眾人吵作一團,若非坐著,說不定還會拿著笏板互毆。
劉隆和鄧綏均不發一語,冷冷地看著殿下的臣子。
大臣吵得忘乎所以,等把口里心里的想法都傾倒出來后,心中大為暢快,正要得意一二,抬頭卻看到皇帝與皇太后面色陰沉如水,冷冰冰地看著他們這些人,頓時心中一寒,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
德陽殿的爭吵聲先是降低,爾后驀地停止。眾人都瞧見了太后的神色,各個屏息凝神,心中惴惴不安。
鄧綏眉眼冷凝,厲聲道“先零羌合縱連橫,掃滌并、涼,內犯司隸,東寇趙、魏,西鈔蜀、漢,五州殘破。1諸位公卿不思救民御敵之策,反而在朝堂上議論放棄邊郡。朕不知諸卿究竟是何意”
劉隆接道“前者罷西域都護,今者又議拋棄邊郡,是不是以后還要放棄二輔、雒陽祖宗開疆拓土,將士視死如歸,方有今日之江山社稷。”
“諸位公卿端坐內郡,陶陶閑澹。邊境百姓卻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日夜翹首期盼有人相救,公卿卻認為費煩想要棄他們于不顧。”
“痛不著身言忍之,錢不出家言與之。2羌人的是大漢子民,劫掠的是大漢財富。諸位身為大漢之臣,食大漢之祿,不言忠君體國之事,不思前人開疆拓土之難,反而割地以和,自弱強敵,是何人哉”
聽這些大臣狺狺狂吠,劉隆早就被氣炸了,真是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心疼,升官的時候跑得飛快,敵人來了又跑得飛快。不頂事,不抗是,那養著這些人有何用處
公卿大臣接連被皇太后和皇帝罵,個個縮手畏腳不敢再說話。大朝會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散了。
劉隆氣呼呼
地和鄧綏一道回到了崇德殿。回到殿內,兩人坐下。鄧綏讓人給劉隆倒了一杯蜜水,道“隆兒,你今天的態度太激烈了些。”
劉隆哼了一聲道“這些公卿大臣位列朝堂,不但沒有為民請命,反而建議割讓土地,拋棄百姓,是何居心諸羌寇河內就把這些人嚇壞了,他們對得起身上的印綬嗎”東漢一官一印綬。
鄧綏嘆了一口氣,道“雖如此,帝王不能喜形于色,隆兒以后要戒急戒躁。”劉隆不情不愿地應了一聲。
鄧綏想了想,將王符的奏表遞給劉隆,讓他拿著看。劉隆接過來,越看越氣,對那些邊郡的令長更是咬牙切齒。
諸羌過來或許只搶了財物就逃逸了,但撫育百姓的令長卻以此為名搜索剽掠,殘害百姓,掠良為奴,毀家滅門,罄竹難書。
劉隆雙手握拳,眼睛氣得通紅,心中暗道,早晚有一日他要讓這些蠹蟲付出代價。
“母后,我將這份奏表抄錄一份留存。”劉隆道。
鄧綏又嘆了一聲,道“母后來抄吧,隆兒還要去上課。”
劉隆一口氣噎住,幾乎喘不過氣來,走之前叮囑道“母后,千萬不要答應這些公卿大臣的鬼話。人皆安土重遷,內郡士人不愿留任,邊郡的士人卻有一腔保疆衛土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