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一不小心把他給拽下來了。
不是不想結婚,也不是不回來。
只是沒想過要那么早就結束求學生涯,回來,按部就班地結婚、工作,一輩子就這么框定住。
其實結不結婚,這操蛋的生活對周雨晚來說,差別都不大,她照舊吃喝玩樂,頂多是配偶欄里多出一個名。
她以為對他而言差別也不大。
卻沒想過,像他那種人明知最終無法繼續往科研方向發展,仍要在有限時間里,恣肆無忌地追求推崇知識與智慧的人,有理想,有目的,他怎么甘心早早就停下追逐的步伐。
但他現在決定停下了。
因為她想他回來。
茶室里,商渡和商明僑還在對弈,你來我來,寥寥幾句閑聊烘托出輕松愉悅的氛圍。
誰都沒再提關于未來的規劃,像是無關緊要地被輕巧揭過去了,也像是成了莫敢觸碰的禁忌。
周雨晚悄無聲息回房間,推開門,廊道燈照入室內,鋪開一片淺淺的光輝。
關門,光源消失,房間陷入黑暗。
她到沙發坐下,就坐在商渡曾坐過的地方。
玻璃茶幾上,是煙頭堆積的煙灰缸,一把定制的金屬打火機,梅比烏斯的藍黑色煙盒里,只剩最后三根煙。
一個人待在昏暗房間里抽悶煙,是什么感受
是脫離世俗束縛,難得一點可以放松的時間和空間。
還是滿腦子瑣事,煩躁,焦灼,痛苦地逼迫自己接受事實,作出決定。
可周雨晚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第一次知道,原來目睹他夢想折翼,可以比她自己失敗更叫人難以接受。
余曼曾說,人到了該成熟的時候自然就成熟了。
周雨晚知道商渡打小就早熟,但她不喜歡他才十九歲,就要被迫消磨掉少年意氣,被推著,催促著,變得成熟,變成世俗以為的“大人模樣”。
她喜歡的他不該是這樣的。
一口郁氣堵在胸腔里,周雨晚反復做著深呼吸,但那一股子酸脹刺痛卻變本加厲,直逼喉嚨鼻腔,體溫隨發熱的眼眶而發熱,伸出的手指卻冰冷著顫抖。
摸到最邊緣的那根煙,捻在拇指和食指間,再拿過一旁的打火機,開蓋,“嚓”一聲,火焰跳出來,點著煙絲時爆出猩紅火光。
她嗅到煙草燃燒散出的味道,淺吸一口,不算嗆,帶點薄荷味的涼感,還沒咽下去,就聽房外走廊傳來腳步聲,很輕,差點聽不見。
等聽清楚的時候,已經逼近門口,門把被握住,也像心臟被用力一握。
警鈴大作。
匆匆吐出那口煙氣的同時,周雨晚慌亂無措地把正燃著香煙藏進手心,拔腿往床上一蹦,門被擰開,她剛好拉起被子蓋身上,閉眼裝睡。
呼吸還有點亂,散亂的頭發遮住半張臉。
掌心被煙頭灼痛,她不敢松手,側躺著
,背對房門的方向,心驚膽戰地聽他腳步聲在耳邊漸漸清晰,悄悄把手塞枕頭底下,將熄滅的煙支藏起來。
沒開燈,他繞過床尾,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躺到她身側。
鼻間嗅到他身上的皂感木質香,周雨晚眼睫不安地輕顫了下,剛才沒躺好,肩膀不小心壓到頭發,頭皮被扯得有點疼,她想動,又怕被他察覺出異樣。
硬生生捱了兩三分鐘,她剛動一下,就被他捕捉“裝睡啊。”
輕飄飄的語氣。
差點把她嚇一跳。
周雨晚不吭聲,不睜眼。
翻身背對他后,只覺舒坦不少。
偏偏他不依不饒地跟過來,胸膛貼著她后背,習慣成自然地攬抱她腰肢,話語輕擦過她耳膜
“周雨晚,裝睡就沒意思了。”
那怎樣才有意思
放棄他計劃好的未來,答應提前回來陪她,這樣算有意思嗎
她想問問他。
可惜喉嚨干痛緊澀,問不出來。
而且,最可怕的是,這個時候,她私心作祟,竟抱持一絲絲不靠譜的妄想,真的希望能盡早結束異國,和他好好在一起。
大腦里,兩個小人各執一端,吵得不可開交。
她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