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歸途抿著唇,神情有些復雜。他的目光劃過少年精致的鼻梁,一路向下,落在了那血色淺淡的唇上。
即便憔悴虛弱到這般地步,少年的容貌仍舊雋秀不減,有種別樣觸動人心的味道。
傳聞中的魔尊陰狠可怖,可眼前的楚風臨卻好似人畜無害,只是個楚楚可憐的美少年。
現在的楚風臨只是他北斗劍派的一個小師弟,并不是什么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魔尊。
小師弟連他的手都沒摸過,他們之間簡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只是純潔的師兄弟情誼。若是避諱,反倒顯得他自己心虛了。
這么想著,謝歸途的目光落在了他那只垂落在床沿的左手上。掌心纏著幾圈紗布,修長漂亮的五指自然下垂,指間還沾了一點依稀可見的血跡。
他手臂部位的衣物不知被什么東西劃破了,猶如野獸的利爪留下的抓痕。那抓痕極深,在少年白皙的皮肉上硬生生留下了三道長長的血痕。
中了尸毒嗎
回想起方才陳如意說的話,謝歸途握住了少年的手腕,試圖看得再仔細些。可指尖剛一接觸到對方的皮膚,險些就下意識地想收回來。
好燙。
謝歸途一怔,連忙湊近去探少年前額和頸側的溫度。
狀況不妙,燙得嚇人。
他連忙打開了窗戶通風,然后替少年拆下了護腕,又把他身上的外衣也褪了下來。
少年穿了一身黑衣,肉眼幾乎看不出上面的血跡。等掀開了外衣,謝歸途發現他的里衣幾乎完全被染紅了。為數不多稍微干凈一些的衣料,也是一副支離破碎,慘不忍睹的模樣。
謝歸途蹙著眉,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解開了少年的衣帶,然后順著他的領口和前襟探入手去,盡可能動作輕柔地幫他把里衣也褪了下來。指尖無意中碰到的皮膚,灼熱而光滑。
擔心牽動他的傷處,謝歸途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的里衣整個脫了下來。拎在手里看了一眼,這衣料和纏在自己腰腹上的“紗布”是一樣的。
謝歸途苦笑了一下。果然是這小子弄的,給他包扎得那么難看。
少年在昏迷的睡夢中好似不太安穩,額角沁著薄汗,眼睫輕顫,眉間微蹙著。
謝歸途找來浸濕的手帕,替他擦掉了臉上的薄汗,隨后抓起他的手。
在他的印象里,小師弟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握劍的樣子很漂亮。
可現在,這只原本干干凈凈的手上卻染著血污。
夢境和現實逐漸交匯。謝歸途低著頭,默不作聲地為他擦拭著,試圖把他手上沾染的血污擦干凈。
但是真的能擦干凈嗎。
謝歸途垂眸看著他的小師弟。良久,他才發出了一聲嘆息。
前世,他在九霄城的經歷被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或許是為了突出他的英雄氣概,呼應他就是“救世之人”的預言,人們總是把那件事形容的很輕松。
但事實上,只有謝歸途自己清楚,當時的情況根本并不像坊間講述的那么痛快。
仙門處理邪物,無非就是兩種方式,消滅和鎮壓。但徹底消滅邪物的難度高、成本大,仙門很難把所有邪物都徹底消滅干凈。對于那些棘手的、不便根除的邪物,更加常用的方式就是鎮壓。
不論大小,幾乎每個仙門里都會有這樣的鎮邪塔,里邊鎮壓著各種妖魔鬼怪。
九霄塔就是太阿宮所建的一座鎮邪塔,里鎮壓著大量危險的邪物。時值須彌山召開盛會,太阿宮的老道士和優秀弟子們都前往參加。趁著此時防守薄弱,一批魔族偷偷潛入了九霄城,試圖破開九霄塔的封印,把里面鎮壓的邪物放出來。
不論他如何少年英才,彼時的謝歸途不過是中境后期的修為,難以抵御眾多的魔族,險些命喪于此。
若非楚風臨察覺到不對勁,執意前來尋他,他恐怕真的就要死在這九霄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