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師尊說笑了,我的家在那兒呢。”
他指著那片火光。
奚玄卿眼底黯然,倉靈反應過來了。
他又回到原本的身份上。
兩人并肩往回走,明明衣袖時不時碰在一起,靠得很近。
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又太遠。
一路
沉默。
直到回了醉仙山。
倉靈又去了一趟那個洞穴,對著琉璃棺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快到天明時,倉靈才回到住處,洗去滿身塵埃和血污,沉甸甸地睡了一覺。
奚玄卿去看了眼,默默站在窗外候了好些時候,直到天色再度暗下去,他才捂著驟然發疼的心口,回到住處。
涅槃劫外,靈核燃燒加劇,他的命魂不知還能撐多久。
這個身份又是個半神半魔,難以穩固。
他稍動心念,貪嗔癡欲熾盛,便反噬自身。
加上心口扎穿的那一劍,和渾身愈合又撕裂的綿密針孔,他近日總覺得時日無多。
原本,他還想著,要如何繼續哄著倉靈,讓倉靈相信他能復活奚暮。
但也只在第一個月的時候,倉靈冷不丁總問起。
后來他再也沒問過。
奚玄卿不曉得,他是不是已經放下執念,已經認清奚暮的存在只是幻想的事實。
可少年眼底的濃霧愈深,越來越教人看不透了。
他猜不到。
疼痛綿綿密密,席卷全身。
奚玄卿躺著,即便習慣了,也還是疼得咬牙,攥緊錦被,額間冷汗涔涔。
這一夜,太難熬。
即便熬過了這一夜,也還有下一個夜晚到來。
他疼到從床榻滾落,掀翻燈架,錦屏,打翻硯臺,座椅,屋內響聲不斷,一片狼藉。
他不知自己何時疼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未闔的窗欞外,有一道身影駐足良久。
一雙本該狡黠澄澈的眼,此刻漠如霜雪,靜如無波死水,緊緊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腦海里不可遏制地大聲喊道是徹底做成奚暮的傀儡還是剝掉臉皮,揣進懷中帶走呢
第二日,天未亮。
奚玄卿醒來,渾身冰涼。
他在地板上躺了一夜,滿屋狼藉落入眼底,卻沒時間再收拾。
他撐著虛弱的身軀,費勁地洗漱,將齒間嚙咬出的血味漱去,又擦干凈滿身汗漬。
換了衣裳,便看起來無異樣了。
奚玄卿推門而出,去了趟山下逍遙宗。
倉靈做的那些事,他需要善后。
飛虞城的長老都是人精,誰也不是傻子,當時沒明白過來,不代表事后還看不透。
倉靈用的火,是找奚玄卿要的。
這世上唯有被神祇批命的逍遙宗師叔祖有這種天上玄火,凡塵水澆不滅,只能等它將該燒的一切燒干凈,才會熄。
奚玄卿哪里不知道倉靈為何這么做。
用什么手段不行,非要用那玄火。
倉靈是恨他的。
他都明白。
面對詰問,奚玄卿并未否認,只在提及倉靈時,他將倉靈從此事中,摘得干干凈凈。
即便旁人不信,也沒半點證據指證倉靈。
奚玄卿將那些蛛絲馬跡都處理得太干凈了。
飛虞城長老氣得臉都青了。
指著鼻子罵奚玄卿。
說他這個逍遙宗師叔祖的尊位,不過是囚困他的名號,說醉仙山只是囚籠,說他半魔半神又怎樣,別真當自己是神,沒人喜歡他,敬重他,所有的虛與委蛇,都是為了桎梏他,防患他。
奚玄卿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