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在問褚妄,但人已經走到了柜子旁,動作熟稔地把那個珍貴的小盒子拿出來。
褚妄很慢地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就聽見郁瀾自顧自地說“試試。”
他看著忽然因為自己的虛弱而焦急起來的郁瀾,也升起一點虛妄的、延遲的滿足。
他看著郁瀾,明明是在意的,卻又不肯真正面對,明明也很焦急,也不知道掩蓋得聰明一些。
可他現在只是一個說話都有點吃力的靈魂體,也的確不能真的為他做點什么。
因此在郁瀾聊到那個故事時,他才會看似不冷靜地說那樣的話。
也仿佛開玩笑似的,讓他到時候記得來控訴自己。
褚妄并不是完全不擔心,如果自己真的會醒,可醒來以后真的忘了對方,他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是扯扯嘴角假笑著,說些可有可無的話,還是干脆就不理自己了
褚妄發現自己其實并不能平靜地接受任意一種結局。
他看著對方的神情,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看著蓋在被子上的,毫無動靜的右手。
盒子里的朱砂粉還剩好幾包,郁瀾沒顧上想,隨手就拆開一包,毫無章法地灑在了自己的手上。
“褚先生,你碰一碰我。”他鼻尖都因為緊張而泛紅,微微皺著眉,猶如邀請一般,對著他抬起手。
褚妄無聲點頭,遲緩地攤開手掌,想像之前那樣,虔誠地勾住對方的手指。
然而當兩人手指快要碰到一起的那一刻
褚妄再向前一探,就像之前許多次那樣,如同一陣風一般穿過了他的掌心。
原本能讓他們接觸的介質失效了。
郁瀾像是不相信,第一反應是覺得一定是自己朱砂粉用得少了,不甘心似的把剩下半包也全都灑在同一只手上,又說“現在呢”
可結果顯而易見,他
依然感受不到原來冰涼的觸感。
郁瀾抿了抿唇,沒立刻說話,而是表情執拗地又拆了一包,這一次他不僅把手掌都染紅了,甚至是有點粗暴地把自己的手腕和小臂都涂上了朱砂粉,然后再一次反反復復地讓褚妄跟自己做試驗。
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有些驚悚,郁瀾挽起一邊袖子,幾乎一整條胳膊都變成了鮮血一般的顏色,眼眶和鼻尖也有點紅,不停地、反復地問褚妄“現在呢現在呢”
直到褚妄聲音低下來,輕聲叫了一下他的名字,說“好了。”
他似乎是自己也有感覺,吐字時的語調都變了“我的確越來越輕了。”
郁瀾這才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整個人頹然地坐在地上,眼神也很空洞。
他望向半空中的褚妄,好像因為靈體變成了這枚珠子儲存的緣故,有時候模糊得連表情也看不清了。
但他像是怕自己難過,于是還在用聽上去有些吃力地聲音跟自己說話,安慰他沒事,沒關系,說自己現在虛弱,一定是快要醒來的關系。
郁瀾甚至邏輯有些混亂地想,要是自己沒拍這個珠子,是不是至少不用經歷現在這種情況,他還是想跟褚妄說話就說話,抱著褚妄就能“開機”,帶他去花房,去公司,不會的事情就問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幾乎是眼睜睜看著他一點一點變淡。
他不知道原來褚妄醒來前夕是這樣的。
一直跟他說話,但卻一點一點消失。
他抓不住淡得像一片云的靈魂,但褚妄的聲音一直很溫柔。
他說,沒事,沒關系,別害怕,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