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從那個瞬間開始,死亡就是我必然到達的終點了。”
盛縉躺在他身邊,靜靜聽著何澤書講那些“沒有發生過的”往事,仿佛燃燒殆盡之后殘存的灰燼。
“說起來我來了大半年,都沒有去給外婆上香,”何澤書開始碎碎念,“再說起來,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這邊的我也是我,這邊的我也有外婆誒”
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一下子坐起來,兩只手緊緊按在盛縉的肩膀上,聲音都在顫“這邊的外婆、她、她老人家有沒有、會不會”
盛縉趕緊“這邊老人家還活得好好的”
何澤書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身體突然就脫了力,頭一晃就往下栽。
“小書”盛縉迅速支起上半身,一把接住了人,拍著他的背給何澤書順氣,“呼吸控制呼吸快平復一下情緒,你現在不適合大悲大喜。”
他貼在何澤書的耳邊,聲音溫柔得跟嬰兒床前念童話書的爸爸一樣“
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看外婆,所以你快點養身體,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何澤書攥住他的前襟,又慢慢松下來部分力道,最后小小“嗯”了一聲。
他沉默了很久,才悶悶開口“我真幸福。”
盛縉失笑“一般不會有人幸福得這么辛苦。”
何澤書搖搖頭,相當固執地堅持“不,我真幸福,就算現在死掉也不會有遺唔”
“能不能不要再說這么嚇人的話,”盛縉緊緊捂住他的嘴,這位做了兩年鰥夫的重度喪偶tsd患者幾乎產生了應激反應,“你很希望我余生在精神病院度過”
何澤書拍拍他的背,做出投降的姿勢,示意自己知道錯了,盛縉才松開了手。
何澤書深呼吸一口氣“抱歉。”
“抱歉,”盛縉也稍微緩過來一點兒,他將何澤書緊緊揣進懷里,“對不起,我只是,我真的怕了。”
何澤書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試圖將兩個人貼的更緊一點“抱歉。”
盛縉又喃喃重復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你這個人,怎么不管在哪個世界、哪個時間線,過得都這么苦呢”
何澤書沉默了兩秒,又重復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誰知道呢,可能是運氣不好吧。”
兩個人安安靜靜相擁在一起,好像真的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們再度分開。
何澤書的臉貼在盛縉的胸前,他能聽到愛人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穩健、有力。
他喃喃道“確實,我的人生有點兒辛苦,但這并不是誰的錯。”
何澤書很平靜地接受了生活加諸于身的一切苦難,無聲無息地消化了他一直是這么做的。
“倒不是說我神經病到想去歌頌苦難,也不想說什么這些經歷造就了現在的我我感謝我曾經歷的一切痛苦這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何澤書把自己往盛縉懷里又縮了縮,小聲說“只是沒有辦法而已。”
盛縉“”
何澤書感覺到愛人的心跳加快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盛縉的背,兩個人無聲地緊靠在一起,相擁而眠。
根據醫院診斷,何澤書只是一點“小小的”營養不良過勞,至于為什么虛弱成這樣,從頭到腳完完整整查了一遍也查不出個所以然、所幸何澤書身體確實沒多大問題,住院一星期就恢復了個七七八八,可以出院了。
十年劇組那邊倒是問題不大,畢竟還是那句話,盛總是最大的甲方,甲方都不急別人有什么好急的
所以最急的大概率是葉子,每天巴心巴肝地要去找爸爸,但盛縉擔心何澤書這兩天身體弱,禁不住這孩子吵吵鬧鬧的折騰,連哄帶騙地把崽崽穩住,讓他老老實實在家里等爸爸回去。
終于是到了出院這天,盛縉早早準備好一束小小的桔梗,在醫院門口遞給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