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江曜稍稍有些后悔,因為江宴注視他的眼神,比身后的風雪還冷,冷到讓他覺得害怕。
好在兄長很快從里屋出來了,江曜立馬躲到江葉草身后,只探出個腦袋,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吐了吐舌頭。
“阿宴,怎么出去了,外面這么冷。”
江葉草看著江宴冷白的臉,微微蹙眉,
伸手想碰他的額頭,江宴側過臉,第一次躲開了他的觸碰。
江葉草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手。
“兄長,”陌生的字眼,從江宴嘴里吐出,把手里還暖和的糕點遞給了他,桂花糕,你不是喜歡這個么。”
小孩抖了抖身上的雪,濃密的睫毛長長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說完他就走了,仿佛一刻也不想待了。
江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天起,也不再與他一起睡覺了。
夜間,埋在臂彎里的小臉,換成江曜。
或許是不習慣,江葉草睡不著,在昏暗光線里,反復看著江曜那張小臉。
江曜四歲了,也是唇紅齒白,不過肉乎乎的,臉頰肉還有點多。
江葉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宴四歲的樣子。
同樣的年齡,江宴在跟著他顛簸流離,飽一頓餓一頓是假的,永遠是餓著的,偶爾清湯寡水,殘羹剩肴都是大餐,江宴那還稱不上多堅硬的牙齒,總要費力地咬著硬邦邦像石頭一樣的饃饃。
不過江宴從不愁眉苦臉,也不覺得自己在吃苦。
就像不許別人叫他小乞兒一樣,他倔犟的認為,只要有哥哥在,沒什么是苦澀的。
他還總會說傻話,有哥哥就夠了。
那時江葉草就會想,笨蛋弟弟,從有意識起,就沒見過好的東西,等日子好起來,他就知道,世上有很多很多好東西,會比整日撲騰撲騰跟著他這個哥哥好玩。
到時候,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整日圍著他,把他當做全世界了。
可江宴好像沒有變,還是很粘著他,又好像變了一點
回到小靈山后,每夜,江宴都要向他求證般問著“哥哥,哪天你會丟下我嗎。”
江葉草不明白他為何會問這種問題,并且不厭其煩的問。
不會。
當然不會。
“無論什么時候嗎。”小孩聲音充滿不確定。
也只有這時候,江葉草能察覺到他心里的絲絲不安,他肯定道“是,無論任何時候。”
得到滿意的答案,江宴才肯睡去。
江葉草有些不記得,是什么時候,江宴沒有再問了,似乎是他把種的月見草,摘了兩朵給吵著要的江曜的時候。
那天,江宴在月亮升起,月見草綻放前,把圃里所有的小黃花都踩死了。
隨后他將所有碎爛的草葉,連著土泥扔在了江曜身上,像是要把他活埋了。
“想要,都給你。”
江曜哇哇大哭,娘親心疼拍著江曜身上的土泥,看了看江宴,最后什么都沒說,爹爹倒是終于忍不住了,呵斥了幾句,一旁侍從們眉頭緊鎖,看向江宴的表情充滿了難以理解與厭惡。
江葉草不明白為何會變得這樣,但他還是把江宴掩在了身后。
他近乎固執的護著江宴,盡管他知道,江宴這樣做是不對的。
可他是江宴、他的弟
弟啊。
當初他以為爹娘都死了,要不是還有弟弟陪著,他怎么可能熬得過那段艱澀困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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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早就像那位乞丐朋友一樣,死在了雪天里。
那么冷的夜,乞丐朋友只能抱著冰涼的干草睡覺,而他懷里,永遠有個小暖爐。
一起出門的時候,乞丐朋友總是茫然,漫無目的地撿拾著爛菜葉,既不想出來面對風雪,也不想回到冰冷的山洞,獨自熬過漫漫長夜。
乞丐朋友沒有歸處,他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