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發泄一通后王夫人并未有所行動,甚至還給跟前伺候的幾個下了封口令,嚴禁此事外傳。
平日里就跟沒事人似的,與薛姨媽、薛寶釵母女該如何相處仍舊如何相處,仿佛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僅僅只是一場幻覺。
可周瑞家的卻反倒更加心驚膽寒了。
自家主子是個什么人她還能不知嗎那心眼子比針尖兒還小呢。
越是鳥悄兒的就越是沒憋什么好屁,心底里指定在盤算什么狠招兒呢。
隨著小選的日子愈發臨近,薛寶釵外出的時間也愈發少了許多,問起也只借口忙于處理一些生意上的瑣事。
落在已然知曉內情的王夫人眼底,卻無比清楚地看到了她不甘人下、勢在必得的野心,霎時心中一凜。
哪怕不為著出出那口被嫌棄的惡氣,哪怕不眼饞薛家的百萬家產,這個丫頭也絕不能放任進宮去
這樣的容貌這樣鮮嫩的年紀,又聰慧伶俐、善于偽裝善于鉆營收買人心,一旦進宮還說不定能掀起什么風浪來。
她家元春才剛剛起來,眼下就是宮里最新鮮的那個,無論如何也絕不能再多出來這樣一個巨大的威脅。
這個死丫頭,還是老老實實捏死在她的手里較為妥當
思及此,王夫人心底的最后一絲遲疑和溫情也徹徹底底消散了。
“怎么仿佛許久不曾見著過馬道婆了”
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弄得周瑞家的一個愣神,思量道“興許是近來事務繁忙吧太太也是知曉的,她向來沒有閑得住的時候,整日里這家后院那家內宅到處躥,東奔西走時常好些日子見不著個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王夫人捧起茶低頭呷一口,淡淡說道“到底她也是寶玉的干娘,平日里得多走動走動才好。你打發人去傳個話兒,叫她得空上我這兒來坐坐。
記著,悄悄的。”
周瑞家的登時心跳一頓,一下子冷汗都滲出來了。
“怎么又在做針線”一進門就看見女兒正埋頭認真做活兒,薛姨媽不由得心疼起來,嗔道“這東西偶爾做做打發時間也就罷了,哪能像你這樣的做法眼睛還要不要了
你要實在閑不下來,出去找姐妹們玩,或是跟著嬤嬤取取經也好啊,眼瞧著也沒幾日功夫了。”
薛寶釵仍不緊不慢的,頭也不曾抬起,道“正因為沒有幾日的功夫了,我才得抓緊時間多做些呢,這一去若是成了往后只怕不能再在母親跟前盡孝,幾件衣裳幾雙鞋襪便也就是我僅能做的了,也算留一份念想罷。”
聞言,薛姨媽頓時鼻子一酸,伸手攬她入懷,哽咽道“你果真就下定了決心非去不可嗎眼下咱們的日子雖比不得過去,卻也吃喝不愁,況且寶玉也是個極好的歸宿,并不差什么,何苦非要去那地兒謀求一份未知的前程呢
元春辛辛苦苦做了十一年的宮女,到頭來還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才得以翻身,眼瞧著仿佛起來了,事實上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艱難處境也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何苦來哉
咱們不奢求那份潑天的富貴,就只一家人好好守在一起可好終究平安才是福啊。”
薛寶釵的眼圈兒也紅了,心中有無盡的酸澀、不舍、忐忑、害怕。
可終究她還是搖搖頭,堅定道“倘若寶玉是榮國府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倘若他文武但凡有一樣拔尖兒,我也著實不必太過于奢求那潑天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