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賈母愣住了,舒展的眉頭又緩緩蹙起。
眾人雖不知為何,但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一時間全都閉緊了嘴巴不敢再笑鬧。
邢夫人小心翼翼地關心了一句,“老太太這是怎么了抬旗不是好事嗎”
“好事天大的好事能平白無故輪到你的頭上總要有個理由的。”賈母斜了她一眼,擰眉沉思目光閃爍不定。
忽而,懶散歪倒的身子猛然一下坐直起來,如同詐尸一般僵硬。
眾人無不被嚇得一哆嗦,有那膽小些的心肝兒都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老太太”鴛鴦滿懷擔憂地輕輕喚了一聲。
卻見賈母面色發白,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又仿佛混雜著濃濃的惶恐不安,口中不斷喃喃,“壞事了壞事了”
王熙鳳心下一沉,忙上前坐到床沿上追問,“老太太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林家抬旗怎么就壞事了究竟是誰壞事了是林家還是能牽扯到咱們家不成”
“牽扯咱們家恰恰就是咱們家壞事了你可還記得大行皇后的遺物明明是一家子嫡親的孿生姐妹,正常人便是心底有個偏愛也不至于放在明面上做得那樣顯眼,那不是成心給人姐妹間下蛆嗎
大行皇后如何能不知這個道理偏她就擺明了丁點兒不藏著掖著,姐妹二人所得一個天一個地。當時我便說這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緣故,如今可算是知曉了,皇家分明是相中了大丫頭,想將她賜婚給四阿哥啊
我一再勸告老二家的,不知其中緣故暫且別急著瞎折騰,那蠢婆娘可好,全當作是耳旁風了做出那樣惡心人的蠢事若叫皇家知曉四阿哥那樣年輕氣盛的一個少年人,如何能夠視若無睹啊”
王熙鳳頓覺眼前陣陣發黑,手抖得厲害。
那邢夫人已是面無人色,“蹭”一下竄起來直跳腳,“我早說那就是個面慈心狠的禍頭子又蠢又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遲早得拖累咱們全家一起完蛋
眼下可是看清了不曾我何曾冤枉了她人家姑娘是什么樣金貴的人物啊,她倒也敢肖想自個兒活膩了想死就去死好了,連累咱們做什么真真是個禍害啊”
一陣捶胸頓足哀嚎罵娘。
若在平常,賈母早就要板起臉來訓她了,但現在
“那蠢婦呢”
王熙鳳回,“昨兒晚上二老爺回來聽說那件事后氣得不行,將她給狠狠打了一頓,這會兒都還在床上躺著下不來地呢。”
“該她的要我說就應當聽了敏妹妹的話,將她休棄攆回王家去才好誰家養出來的好閨女就領回家自個兒擔待著,省得拖累禍禍咱們這些無辜之人”
“您可少說兩句罷,太醫才千叮嚀萬囑咐叫老太太千萬不能再動怒受刺激,您可倒好,非得趕著火上澆油。”
邢夫人卻冷笑回懟,“她是你親姑媽,又關系著你們王家女的名聲,你向著她維護她都是應該的,只是也大可不必搬了老太太出來堵我的嘴。
說句不中聽的,即便老太太果真被氣出個什么好歹來,那也合該是你那好姑媽的責任,與我何干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大實話。
沒道理不去怨怪她那個罪魁禍首,反倒將屎盆子扣在我這個說話的人頭上,這是想笑死誰呢。”
“好了還沒怎么著呢自家人就先內訌上了,一天到晚盡吵吵些沒用的東西,正經事是一點兒不琢磨,擎等著我一個老婆子殫精竭慮呢
要你們這群蠢東西作甚沒一個指望得上的,哪天我眼睛一閉兩腿一蹬你們就該完球了”
“呸呸呸,老太太可不興說這晦氣話,您那是注定能夠長命百歲千歲的老壽星,將來還要給寶玉帶帶兒子孫子呢。”
邢夫人不禁暗暗白了一眼,很是看不慣王熙鳳這副拜高踩低的諂媚樣兒。
“老太太,梁嬤嬤回來了”
“她回來了莫非是敏兒”還當女兒放心不下她,特意巴巴地打發人來瞧瞧,登時臉上就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快叫她進來。”
那婆子卻是一臉為難,支支吾吾解釋道“她是被林家的管家親自送回來的,只說林家也不缺那一兩個人使喚,她既心心念念惦記著舊主,索性就將她送回,算是成全這份感人至深的主仆之情。”
笑容驟然僵硬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