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而去,帶起灰塵一片。
“呸呸呸,什么人啊這是”冷不丁吃了一嘴灰,賈璉給氣得不行,瞪著遠去的馬車就開罵,“一個奴才秧子還翻天了你是娘娘的奴才,爺還是榮國府的長房嫡子呢敢跟爺張狂我呸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要不駕馬車追上去你指著她的鼻子好好罵一頓出出氣再不行將人拖下來打一頓
剛剛人在跟前你是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會兒倒能耐上了。”王熙鳳嗤笑。
賈璉被噎得差點沒翻白眼,又尷尬又羞憤。
這夜叉星,從來也不知道給他留些臉面的,也不知將他踩下去了她究竟能得個什么好處,可顯著她厲害了。
“將東西都留下,咱們打道回府。”說著,王熙鳳就轉身上了馬車。
賈璉急急忙忙跟上去,“這就走了連姑媽的面都沒見著,回去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啊。”
“就是好話說盡見著了又能怎么樣眼下姑媽想必正煩惱擔心著呢,可沒那心情聽我們扯那些個糟心事,不是上趕著找不痛快嗎且等過兩日再來。”
“這話是怎么說的你怎么知道姑媽正煩惱擔心煩惱什么擔心什么沒頭沒腦的叫我聽得好生不解。”
王熙鳳輕蔑地斜他一眼,柳眉一挑,神采飛揚道“方才那嬤嬤的態度你不曾瞧見凈顧著跳腳充大頭,這里頭透露出來的東西你是丁點兒不琢磨啊
能在宮里混到這把歲數的,不說個個都是人精吧,卻也不至于是個蠢到沒眼瞧的貨色,最起碼眼力見兒總要有的,要不然做主子的也不能打發她出來辦事啊。
眼下她能對著堂堂一品大員家的嫡出千金這樣擺譜兒,就足能看出她背后的主子是個什么態度了。
還記得從前大行皇后跟前的嬤嬤宮女,回回上門接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不敢有丁點兒怠慢,那才叫請人做客呢,今兒這嬤嬤的態度瞧著可不像,倒像是一場鴻門宴等著呢。
明知對方來者不善,偏礙于身份又不得不順從,只好由著小姑娘孤身赴這場鴻門宴,你說姑媽能不揪心不焦慮嗎咱們可就別硬趕著這會兒上去裹亂了,討人嫌不說,回頭徹底搞砸了事兒才真正沒法跟老太太交代了。”
做奴才的自然是看自個兒主子的臉色行事,主子重視哪個喜愛哪個,奴才便尊重哪個,反之亦然。
是以往往從奴才的表現就可以大概反推出背后主子的態度。
賈璉仔細琢磨了一番,也覺得的確是這樣一個道理,但她那鄙視的眼神和得意的模樣又實在叫他不痛快。
嘴里“嘁”一聲,梗著脖子不服道“你向來就愛多心,屁大點事兒都要擱在心里反復琢磨,沒影的事兒都叫你說得跟真的似的。
人家德妃娘娘是出了名的溫柔賢良,能對一個小姑娘做什么保不齊就是那起子奴才秧子狗仗人勢,故意在外頭充充大尾巴狼張狂一下罷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內情。
整天懷疑這個琢磨那個,累不累啊你。”
王熙鳳沒搭理他,只是冷眼斜著他譏笑不已,仿佛在說看你死鴨子嘴硬到幾時。
賈璉氣得鼻子都歪了,實在不耐煩看她那副居高臨下的德行,索性兩眼一閉往后頭一靠,佯裝小憩。
實則那心思早就飄到別處去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尤二姐那溫柔小意的模樣。
認識了她,他才真正理解何為柔情似水。
女人合該就是那樣的才對。
哪像王熙鳳這個夜叉星,兇悍霸道還不止,性格比男人都還要強,恨不得將他踩到泥地里去耀武揚威,時時都要顯擺一番自個兒的聰明能耐。
簡直是騎在他的頭上屙屎拉尿了。
要叫他說,王熙鳳這個糟心婆娘比起平兒都還不如呢。
可恨當初自個兒一時色迷心竅,偏就娶了她,真真是掉坑里了。
若是他早認識二姐該多好
娶回家那樣一個溫溫柔柔、又水靈又知趣的媳婦,他都不敢想象自己過的該是何等神仙日子。
越想,他這心里頭就越癢癢,似誰拿了根羽毛在輕拂撩撥,若有似無的,卻實在難耐。
回到府里,王熙鳳第一時間門就去回稟了老太太。
等從上房回來,卻發現屋里早沒了那狗男人的蹤影。
登時柳眉倒豎,“我倒要去瞧瞧隔壁那兩個小姨究竟是什么品種的騷狐貍,才幾天功夫就將他的魂兒都給勾沒了,竟是片刻離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