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手指抓著袍角,桓宣低頭,看見傅云晚濕漉漉的眼“真的不怪阿婆,是我不冷,不想穿。”
桓宣知道她為什么撒謊,她是怕他責罰荀媼,這讓他想起了謝旃,他們都有一種為了他人隱忍周全的特質,不像他,從來都要以牙還牙。不由自主放軟了聲音“你不要總想著息事寧人,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萬一有什么,吃虧的是你自己。”
傅云晚知道,他已經看破了她的謊言,可她能怎么辦。這些年里都是荀媼照顧謝旃,待他比待親生兒子劉止還好,如果因為她受了責罰,讓她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去見謝旃。“你別怪阿婆,都是我不好。”
桓宣看見她的呼吸,散在冷風里化成淡淡的白霧,是冷的,可她咬定了不肯,那么也只能私下里再敲打敲打荀媼了。伸手將錦袍領口替她攏了攏“待會兒我讓人把衣服都給你送去。”
喪事來得突然,孝衣之類都是臨時趕制,由荀媼掌管,對她的確不太方便“以后你就住在這里,不要再回傅家。”
傅云晚躲了下沒躲開,能感覺到他掌心灼熱的溫度,其實并沒有碰到皮膚,然而下巴上脖頸上,在他靠近的一瞬,全都滾燙起來。僵硬著不敢動,余光里瞥見他在草薦上跪下,與她隔著一段距離“是你那個妹妹騙你回家的”
傅云晚心里一跳“不是的,她沒有騙我。”
她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可傅嬌除了轉述傅崇的話以外什么都沒說,所有的決定都是她自己做的,她們從小就親近,傅嬌沒道理騙她。
桓宣看她一眼,她一雙眼帶著水,清澈見底,真是奇怪,明明跟他一樣都是受盡冷眼的雜種,她卻還能以善意來看待每個人“她怎么跟你說的”
“她聽見我阿耶說起謝郎的死因”喉嚨哽住了,傅云晚轉過臉,她不該跟桓宣回來的,她怎么都該進宮試試,天大的事,無非一個死。
桓宣停下來,等她眼圈的紅消下去點,才又問道“回傅家以后,她又是怎么說的”
“阿耶讓我進宮,我答應了,十妹她什么都沒說。”
桓宣看著她,謝旃把她保護得很好,這些人心險惡大約是不會讓她接觸到的吧所以眼下他說什么,她大約都是不信的。又想起當初在兗州初進謝家,謝旃也曾這么護著他,那些質疑輕蔑的聲音都是謝旃替他擋了去,不過他流落街頭時早就看遍了世人嘴臉,并不會像她這般天真柔善,如今她這個樣子,又讓他怎么能放心回六鎮
傅云晚許久沒有等到他的回應,惴惴不安“她真的什么都沒說。”
“也未必需要說什么,”元輅既想要她,那就不可能不對傅家施壓,傅嬌恰好聽見那些話,恰好要來看她,又恰好傅崇就準備好一切立刻能送她進宮,這等小兒伎倆,也就只能騙騙她,“只要了解你的性子,稍加引導,就能讓你往她想要的結果走。”
“不是的,她不是那種人,”傅云晚分辯著,“我娘沒了以后都是十妹和秋姨照顧我,再說十妹根本沒理由騙我。”
“也許是你爹逼她,也許有別的原因,”桓宣沒再跟她爭辯,“總之你那個妹妹,你還是提防著點。”
傅云晚抿著唇,替傅嬌委屈,又不知該怎么辯白,聽見他低緩的聲“我已請人筮宅、卜日,七七過后在昆玉峰為佛奴下葬。”
眼淚刷一下滾落,傅云晚說不出話,他微微側身,向著她的方向“下葬是假”
傅云晚心里突地一跳,盆里的火焰跟著一晃,侍衛長段祥走了進來“大將軍,傅家送了八娘、十娘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