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當然不會用布巾,那些沾過水的東西弄到傷口,容易化膿。將袖子輕輕按幾下揩干凈了血跡,抽出針,讓頭發留在里面,打了個結。
傅云晚越來越不懂他是做什么。他又拔了一根頭發遞給她,她給他穿好了,他拿著低頭,如法炮制,又處理好了另一個血泡。傅云晚忍不住發問“為什么要這樣”
“血水容易凝固,里面的排不干凈就還會再打泡,一直好不了。”桓宣擦干凈了,握著細細的踝骨,沒舍得撒手,“穿根頭發在里面,血水順著頭發流出來,排干凈就好了。”
傅云晚恍然大悟,又想他這樣雄壯的男人竟然懂得這個,是不是從前從軍時手腳上打泡,得出來的經驗。都說從軍是極苦的,他這樣的出身,更是要苦上加苦了吧。
讓她突然覺得心軟,扶著他脖子的手,不自覺地撫了撫。
桓宣感覺到了,心里一熱,嘴唇抿住腳趾輕輕一吻,她驚叫一聲急急縮腳,讓他覺得有趣,又越發難耐,急得把牙齒,磨了又磨。
一個兩個三個,兩只腳都處理好了,桓宣抱起傅云晚,把針送回去。新挑的泡,怕夜里睡覺碰到了,便想著給她取雙新襪子換上,看見裝衣服的包袱放在邊上,提起來正要打開,傅云晚突然
想起來,心里突地一跳我▇,我自己來。”
桓宣看她一眼,她躲閃著,不敢跟他目光相觸,讓他心里突然一滯,手指在這時,碰到包袱里堅硬的一塊。
是謝旃的靈位。藏在衰絰之間,裹得嚴實。
滿心的喜悅倏忽冷了一半,原來方才那時,謝旃一直都在。
手上頓了頓,沒說什么,只把襪子找出來,抱她回去細細穿好。
傅云晚覺察到了他的不快,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現在很怕他不痛快,即便一個人在路上時她也把靈位藏好了,并沒有總是抱著,方才那么久,她其實也并沒有怎么想過這件事。想解釋,又知道解釋不得,況且要怎么樣解釋手足無措,忍得眼角都泛了紅。
桓宣穿好襪子,把褲腳放下來掖住,抬眼,看見她紅紅的眼梢。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他與她之間,是永遠也不可能繞過謝旃了,又何苦這樣逼她。該放過的事便裝糊涂放過吧,謝旃不是說過么,水至清則無魚。
看看,連他自己也時常會想起謝旃,又何況是她。伸臂將她抱住,輕輕拍她,安慰著“沒事了。”
傅云晚鼻子一酸,哭出了聲。不知道他說的沒事是指什么,然而就好像哪里的閥門突然打開了,那些委屈惶恐,許多天的壓抑苦痛突然就找到了出口,窩在他懷里發泄似的,撕心裂肺哭著。
桓宣給她擦淚,一下一下輕輕拍她的肩,低低安慰著“沒事了。”
傅云晚痛哭著。疲累到了極點,心上沉甸甸的鮮血,那些突然出現又永遠消失的人,都隨著眼淚和哭聲一點點飄走,哭到虛脫時,覺得桓宣的懷抱格外舒適,他吻她的臉,低聲哄她“乖。”
他是把她當成小孩子了。此時此刻,她也愿意做無憂無慮的孩子,在他懷里得到許多慰藉。哭聲一點點低下去,眼淚打濕他的衣服,頭腦里也失去了清醒,只是越來越依賴,緊緊靠著他。
桓宣將懷里人又抱緊幾分,大手撫著頭發,又去擦眼淚。她漸漸睡著了,呼吸發著沉,睡夢中也有哀傷,眉頭緊緊蹙著,桓宣低頭,手指順著眉毛的方向,將蹙緊的眉頭一點點撫平。
現在她安安穩穩睡著了,眉頭展開,疲累后異常恬靜的小臉。